再努力也無法掌握的"當下"

2020/09/13閱讀時間約 5 分鐘
人生經歷了一些起伏,才知道詩歌是在生活不順遂時,幫你感受到一絲悸動的東西。
我曾經很愛寫詩。初戀男友還說過,打從高中他就開始注意我。因為在有限的環境下,還能寫詩投稿的人真的不多。
只是被他編輯登刊的那些詩我最後並沒留下,分手時我將它與一大疊的情書一起下了葬。自此之後再也沒有寫詩,彷彿再也沒辦法停下來好好感悟一件事。他的臉很快就被下一段戀情磨平,然後又是下一段,再下一段。工作也是如此。每一次的失敗我都很努力地在證明自己可以過得更好,而所謂的更好,就是義無反顧地把被否定的部分抹殺掉。
當然我也有不知道自己該抹殺什麼的時候,例如母親的逝世。重新定義自己的過程是痛苦的。但我還是找到了最輕鬆的方式,既是一切以母親的壽限為規劃。
於是我焦慮於剩下的時間不多,越是不能停下來,更在乎成就感。這讓我變得不怎麼輕易放過自己。
有時候,我覺得我的生命就要這樣不被理解地,慢慢地枯萎。只因我是完整的,一個人。對農場裡愛講話的嘿比來說,人類都想太多了。
我很高興有人清楚具體地叫我不用這麼地努力。當然這不是第一次有人提醒我應該輕鬆一點、自信一點看待自己。只是焦慮的人都是在荊棘的路上努力證明自己的人:做得不好的時候我會恨我自己;但即使被稱讚,我依然惶恐,擔心自己並不值得這番讚賞。
可是Chee說,種植跟了解自己的過程很像。周遭的事物會對植物造成不同程度的影響。它的生存與消亡都是有其原因。我們只能在找出原因以後,重複實驗並找出相對應的辦法。這個過程是需要犧牲的,因此我們也必須心胸寬廣地接受失敗。當事情發展得並不怎麼順利,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還摸不透自然的定律,或者在自然定律的面前還不夠謙卑。
有些問題我們也有可能一輩子都找不到答案,所以要學會原諒自己。
(在工作坊裡,Chee請來先生Pop用吉他給我們伴奏,唱了一首叫”Happiness is here and now”的歌。這是我在youtube上找到的版本。)
第一次見到Chee是為了要做一場跟城市農耕相關的訪問。我對這個領域一點也不熟。礙於工作無法拒絕,硬著頭皮還是去了,結果意外發現Pop & Chee Healhty Home Farming就在密集住宅區的一棟小宅院裡,Pop和Chee兩人成功改造了院子裡的空間,讓它變成了綠地。我剛坐下不久,就看到Pop擺好豐盛糕點,磨了香香的咖啡。狗狗Ah Boon走過來大喇喇地就靠在我腳邊睡著,讓我也開始放鬆起來。
Chee不疾不徐地回答著我所有的提問。政策可以說得很堂皇,現實卻很骨感,可是我在她的語氣中看不到猜忌——在公共資源較難取得的國家裡,埋怨是日常必須要做的事。畢竟語言是大多數的人與生俱來的能力,它可以成為武器:輕則影響別人的情緒;重則抹黑個人、阻斷人與人之間的關係。
可是,畢竟我們也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中把事情盡量做到最好。Chee絕對不會讓自己的生活捲入烏煙瘴氣的環境中。畢竟做不到的,怨也不會有用。
訪談的過程中還有豐盛的糕點與咖啡,之後還有我最喜歡清爽草茶。
在成為城市農夫以前,Chee也經歷過各式的挫折。例如,檳城城市的土地大都不肥沃。她假設,發展商在建設房子前,已在原有的土地鋪上一層又一層的黃泥,掩埋了瑕疵,卻也把長過大樹的肥沃土壤壓在了地底下。這也是為何許多城市居民在種植遭遇挫敗。有些人長期使用超市售賣的黑土來種植,但那些通常只是燒過的黃土與灰燼,根本不是具有生命力的腐殖土。不計成本地觀察了一段時間後,她意識到這就是市場的缺口,因此從銷售真材實料的腐殖土與堆肥切入,建立起自己的品牌。
即便如此,政策研究單位與官僚也認為她提出的問題太個人——疫情爆發顯示食物永續性的問題迫切需要被解決,他們沒有這個國際時間去處理個人種植的成與敗,抑或他們對環境無止境的關懷。
這聽起來太矛盾了。我已經學會不讓大環境為難,也知道不用屈服。我太清楚,食物永續性的問題正是因缺乏對環境的關懷所致,但政客只想要短期又能看到成效的政策。
這花很容易在馬來西亞的街角看到,但我在Pop & Chee的院子裡,才知道它叫Ulam Raja,就是馬來文中“沙拉之王”的意思。那股香氣讓我肯定我曾把它吃進肚子裡,卻不知道它是我們身邊常見的一種植物。
但我似乎不需要為此而太焦慮。Pop & Chee的努力證明了一點:即便政府無法掌握情勢,它依舊可以活在自己想像的烏托邦裡;辛勤的農夫們反而可以在較少的政治干擾下,進行更多的農作實驗與創造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同時繼續彌補著市場的各種缺口;我依然可以在研究者的位子上瞎忙:這不是正好維持著一個莫名其妙、又互不干涉的平衡嗎?
如果城市農耕無法成為一個趨勢,說不定就只是切入的方式不夠好而已,就接受事實吧,然後在找到更好的方法,以及更好的機會的情況下,再伺機而動。
恐怕沒有誰非得怎麼做才是對的,Chee提醒。我們都是自然界的一員而已。
高聳的木瓜樹。我在Pop & Chee的院子裡分別認識了木瓜的公樹與母樹。以前都只是在課本上看到而已。我自己家院子裡也有木瓜樹。我爸不想木瓜掉下來時被砸傷,年紀大了爬上去摘又有點危險,因此在木瓜樹達到一定高度時就逼迫它向橫發展。我還真的有好一陣子沒有仰望魁梧的木瓜樹了。
所以,即使我找到更適合的工作抑或選擇去唸書而沒有留在原本的崗位,依然有人可以填補我現在的位子,協助齒輪繼續運轉,說不定會找到我從來沒有想過的辦法。可是現在的我卻因為焦慮於做得好不好,以致我根本無法坦然、全心全意地把手上的事情做好。
如果未來總是要把生活過好的,為何不就現在就開始種一棵植物,讓它未來有長大長高的可能。
原本是不怎麼讓人期待的訪談工作。如果我為了偉大的目標與方向而刻意為之,說不定就不會讓我得以停下來,看看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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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弄裡的阿四
羅弄裡的阿四
自稱“阿四”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大年初三撿到的貓就叫作“初三”。“羅弄”是馬來文“Lorong”的音譯,就是巷弄的意思。跟貓一樣喜歡在巷弄裡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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