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系列】New Blood

我筆下的Q真的非常傑克蘇，超級。然後他小時候演過戲這種設定，其實是從演員班維蕭本人的人生借來的，他從小就開始演戲惹。這篇仍然是2012年看完《007：空降危機》後寫的衍生文，舊文重貼。

　　「呃……嗨。」他笨拙地對著鏡頭揮了揮手，露出緊張靦腆的笑容。雖然他記得那些台詞，卻還是忍不住偷瞄一眼攝影機旁邊的提詞板，吞了一口口水，然後才開口說道：「各位先生女士──嗯。對不起。重來？」

　　導演露出同情的微笑，鼓勵性地點點頭。「沒關係，你沒經驗嘛。一般人看到攝影機都會緊張，重來幾次不算什麼，而且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聽到導演這句話，Q突然覺得一股怒意上衝。什麼叫做我們有的是時間？你有我可沒有！要是國家安全在這一小時裡出現漏洞你賠得起嗎！

Q握緊拳頭再放鬆，逼自己冷靜下來。對，衝著那傢伙發洩是沒有用的，現在唯一的解決方案就是趕快把這該死的宣傳影片拍完，讓大家可以收工──或者至少他可以快點走人。

　　想清楚，他們要的是什麼？

Q瞄了一眼暫時充當鏡子的手機螢幕，一秒內調整出完美的公關用笑容，然後趁著這副表情還沒有僵掉的時候抬起頭，說道：「我準備好了。」

　　他對著鏡頭，慢慢吸進一口氣，然後無懈可擊地背出他的台詞：

　　「嗨，各位。想要有一份刺激又有成就感的工作嗎？──喔，很可惜，007的工作目前還沒出缺。不過，他非常需要左右手。如果沒有後勤單位的幫助，007沒有槍可以用，沒有車可以開，沒有西裝可以換，甚至不知道壞人躲在哪裡，這樣他還帥得起來嗎？」Q笑著搖搖頭。「所以他需要你。你不需要挨槍子，也可以幫助007，保衛你的國家。」他對著鏡頭點點頭。「來吧，MI6歡迎你。」說到這裡，他照著劇本指示，低下頭去用食指按了一下眼前那台VAIO筆電的按鍵。（那台電腦根本沒有開。根據他看到的那份劇本，他按下鍵盤的動作後面會接上電玩般誇張的爆炸場面。就讓那些可憐的觀眾以為MI6整天都忙著炸房子吧。說真的，他們到底想用這種廣告招募到誰啊？縱火狂嗎？）

　　講完了。他沒漏掉什麼吧？

　　現場鴉雀無聲。他快要開始覺得不安的時候，導演突然大力鼓掌──攝影師也比出一個拇指，其他工作人員跟著拍手。

Q心裡想著，可以收工讓他們這麼感動嗎？

　　「喔，先生，你的表現真是亮眼，我拍過幾百支影片了，我看得出來……你有天份！你在鏡頭下充滿魅力，你可以吃這行飯，你應該考慮──」

　　「考慮當廣告明星，在電視上賣營養榖片嗎？那不如叫007一槍打死我算了。」Q翻了個白眼。「我可以走了嗎？」

　　當然。

Q帶著還沒發洩完的怒氣走進攝影棚的化妝間，想把臉上的妝弄掉。抹了大量髮膠的頭髮該怎麼辦？這裡有浴室嗎？他死也不要頂著這個頭直接回總部，但是為了洗掉這個爛髮型還要先回家一趟，實在太浪費時間了……嗯？他上次回家是什麼時候來著？

　　「等一下，你先不要動──」

Q轉過頭去，非常高興終於找到洩憤的對象。「唷，曼尼潘妮小姐。」他聲音冷冰冰地說道：「請問是誰想出拍宣傳影片招募新血的餿主意？」

　　「不是我。只是……嗯，從來沒看過你梳這種髮型又拿掉眼鏡，也沒看你穿過這麼帥氣的衣服。滿不賴的。我可以拍個照嗎？」但是她根本沒等他回答，就已經啪擦一聲用手機拍下去了。

　　「講到這個……雖然我們做內勤的身分不像跑外勤的那麼敏感，保持低調還是很必要吧，為什麼要找我上鏡頭？」

　　「你上相啊。」

　　「既然我上相，幹嘛還要改變我整個人的造型？」

　　「這是為你好呀。如果用你平常的樣子上鏡頭，被路人認出來要求合照你也會很困擾吧。而且你以為你的鳥窩頭跟阿宅眼鏡，對目標觀眾來說很帥很有魅力嗎？會讓他們想要起而效法嗎？」

　　「我到底是上相還是不上相？妳講話能不能前後一致？」

　　伊芙嘆口氣說道：「唉唷，我說的話沒有衝突啊。我一看就知道，你基本上很好看，稍微調整一下就會很有吸引力，所以我建議他們挑你來拍一段。稍微改變一下造型，別人就不容易認出你，卻又不盡然是經過偽裝，這樣看起來會比較自然。」

　　「所以我會在這裡，還是妳害的。如果路上有人認出我，MI6要出錢幫我整容，整到我爽為止。說真的，幹嘛這樣大費周章？為什麼不找那個演員？在電影裡面演我的那個傢伙，叫班什麼的？叫他來演這種宣傳影片不是很好嗎？」

　　「他沒檔期，我們也沒預算，所以我們只好退而求其次。」伊芙一臉遺憾。「而且我們跟影片製作單位開會的時候，他們說找個真正的職員來講那些話，會比較有說服力。職業演員演技好容貌又漂亮，可是那樣感覺假假的。還是找普通一點的人來拍，才比較有真實感──」

　　「喔，妳總算說了實話──我長得很普通。果然妳說我上相是屁話。」

　　「你真的介意啊？」

　　「不，反正男人不靠長相。可是這廣告到底是要放給誰看啊？不是全國大放送吧？」

　　「沒那麼誇張。這些宣傳影片只會在軍警單位跟大專院校的徵才說明會裡播放，拷貝不會外流。」

　　「好吧。反正拍都拍了，我也不能怎麼辦。」Q雖然早就知道今天必須「協助拍片」，但他一直以為他要擔任技術顧問什麼的（這種外務無聊至極，但新道具的開發反正碰到瓶頸了，換個地方放空一下也好），根本沒想到他必須出賣色相。「見鬼了，到底哪個是卸妝用的？」

　　「讓我幫你。」伊芙熟練地挑出一個罐子，拿起化妝棉，開始細細擦掉Q臉上的化妝品。「……好了，去洗個臉吧。」

　　伊芙遞毛巾給他擦臉的時候說道：「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啊？」他一邊擦乾臉還有手，一邊說：「如果是想約我出去，我下個月才有空喔。」

　　伊芙笑了，卻完全忽略他說的話。「我在納悶的是，你為什麼會選擇在MI6工作？我要問的是真正的原因。」

Q看著她，半晌沒說話。

　　「我仔細讀過你的檔案。你呢……意外地多才多藝。」

Q本來想耍個嘴皮子，但不知怎麼的舌頭卡住了。雖然知道她接下來要講的事情全都是他自己也清楚記得的，但他還是……

　　「你其實演過戲。你還是青少年的時候就在演舞台劇了，雖然不是主角，但有眼光的劇評家都注意到你的表現很好。我想你非常清楚卸妝油怎麼用。」

　　「……我不碰那種東西很久了，對現在的品牌用法不熟。」

　　「你演過戲，這是我們會挑中你的原因之一。」

　　現在Q有點不確定她說的是什麼意思──挑中他來演這個宣傳影片？還是挑中他加入MI6？「我們」是誰啊？在他的印象中，伊芙．曼尼潘妮從來沒待過人資部門。

　　她繼續往下說：「而且這還不是你唯一的強項。你在劍橋拿的學位，跟你在MI6主要發揮的專長沒有直接關係，但你在學校或這裡都表現得很優秀；如果你不到MI6來上班，學界跟商界都會搶著要你，你要自己開公司也沒問題──反正憑你大學時賣掉那些發明的權利金，你根本可以直接退休了。」

　　「沒那麼誇張啦。」

　　「你謙虛了啊？」

　　「我最討厭人家說我謙虛。我的財產沒有妳想的那麼多。我沒有把那些權利金拿去做最有效率的轉投資，因為我懶得花力氣去操作。」

　　「總之，我的重點是，你的選擇多得數不完。為什麼要選擇MI6？」

Q又沉默了三秒鐘，然後開口：「妳是真的想知道？」

　　「對。」

　　「登上舞台、進入學界、進入商界，這些都可以讓我名利雙收，讓別人非常羨慕我。可是，那樣對我來說有什麼意義？不，我現在不是要告訴妳人生的意義不在於名利，在於為國為民犧牲奉獻──我不是那種人，我很自私，我最關心我自己，我最在意我要怎樣才會感覺到活著非常有趣、非常危險、也非常值得？我跟007一樣，對腎上腺素上癮，但是如果我像他一樣靠身體出生入死，我會很快就玩完，而且太浪費我靈光的腦袋。」

　　「光是搭飛機出差就會要你的命了。」

Q決定忽略她這句話。「我現在跟別人一樣擠地鐵上下班，過著普通上班族的生活，但是我每天都必須為全國老百姓跟所有外勤幹員的安全負責，抵擋別人看不見的敵人，預測別人想不到的意外狀況，這種事情超級耗損神經，但是真的非常刺激，滿足了我對腎上腺素的癮頭。所以，我真的熱愛我的工作。」

Q把毛巾丟回伊芙手裡。他走過她身邊時，小小聲說了一句：「……我也真的非常喜歡我的國家。別告訴別人。這種沒有理由的情感羈絆真是太詭異了。」

　　馬洛利在辦公室裡看完兩支不同的影片，然後望向伊芙。

　　伊芙開始說明。「第一支影片是在攝影棚裡拍的，完全照著寫好的劇本走。第二支影片是……我們在攝影棚廁所裡面也放了一台攝影機，當時的想法是，如果Q太久沒表演、在攝影機前面放不開，就騙他到廁所裡去『練習』，他以為沒有攝影機，態度就會比較自然。當初第一支影片很順利就拍完了，但我想……反正攝影機已經藏在廁所裡了，多試一下也沒關係。所以我就問了個問題，讓他即興演出，沒想到效果也很好──雖然呈現出來的風格跟第一支影片不太一樣，而且必須多剪接一下。」

　　馬洛利皺了一下眉頭。「嚴格說來……第二支影片裡的他，不算是在『即興演出』吧？他根本不知道有攝影機在偷拍，是誠心誠意在說他的心聲。」

　　伊芙吞了一下口水。「那麼長官……我們只使用第一支影片嗎？」

　　馬洛利想了一下。「不，兩支都用。宣傳影片可以做兩個版本。第一支影片用在針對軍警單位內部進行的招募說明會。第二支影片用來招募大專院校的菁英。我想妳明白，第二支影片裡的Q顯得比較，嗯，你們年輕人怎麼說的？」

　　「──比較屌。」

　　「沒錯，對一般年輕人來說比較有吸引力。所以我們會有兩種宣傳影片，『規矩版』跟『耍帥版』，應付有不同心理傾向的觀眾。」

　　「就這麼辦，長官。」伊芙忍不住露出大大的笑容。她之所以願意效忠馬洛利，就是因為他雖然有正直的人格，卻不會因此不知變通，對於情報人員來說簡直是做夢才會夢到的理想長官。

　　「對了，還有──妳可以不用告訴他有第二支影片的事。我會找個適當時機跟他說。」馬洛利說完，就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他要自己當壞人？無論如何，伊芙不用再掙扎要不要告訴Q這件事了，因為好心的長官已經替她卸下這個責任。她離開辦公室的時候感動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最後決定更努力督促馬洛利的減重計畫，好讓他長命百歲。

　　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馬洛利站起來，把門上了鎖，然後才回到座位上，再度打開第二支影片的檔案。

　　少了眼鏡的遮掩，那個年輕人的眼神顯得更狂妄、更熱烈也更吸引人。他說的話也許沒那麼特別，但是加上那種眼神……

　　馬洛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