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名《后翼棄兵》這四個字是西洋棋的其中一種開局,在二戰之前是一種常被使用的封閉性開局,如同這種開局方法,就像是對應了主角貝絲的封閉性格,目睹母親死亡的貝絲從此關上了內心,直到她在孤兒院的地下室遇到了西洋棋,才終於悄悄的在她的心上開了一道小口。
西洋棋天份是上天賦予她的能力,然而就像是等價交換般,大多的時候我們想要得到什麼,總是必須失去些什麼,儘管那些並不是自己想要的能力。或許是印證了這個定律,貝絲從小失去了雙親,住進了孤兒院,儘管後來被一戶人家收養,封閉的內心也伴隨著棋力增長而加厚了牆壁,成長過程中伴隨她的是一盤又一盤的棋局,在被多數男人霸佔的領域上一隻獨秀,她失去的是青春上的朋友,失去了本該在這個年紀接觸到的社交圈,沒有人告訴她何為愛情,何為同儕,甚至連初經來的時候也是自己處理。
不斷的勝利,不斷的碾壓對手,當她傲於自己的實力時,對於藥物的依賴對於酒精的成癮也開始增大,如同她的棋力不斷進步,症狀開始變得劇烈。世界上的天才不會只有一個,在人口眾多的西洋棋世界之中,天才像大白菜一樣滿地皆是,當你踏過一個天才的屍體,等著你的會是另一個更高大的天才,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忽然間跨不過去,就這樣堵在了高山之前,仰望著他,然後潰坐於地。
貝絲跨過了班尼跨過了許多強大無比的高山,但在俄國棋手博戈夫的面前,她潰敗了,兩次的潰敗徹底摧毀了到此為止累積起來的自信,但她跑不了,也無處可逃,雖然她的養母曾經跟他說過人生不是只有下棋,但對貝絲來說,西洋棋就是她的全部,她的世界。
跪坐在失敗的地方,孤立無援的她,抬起頭來發現曾經越過的高山,對她伸出了一雙雙溫暖的大手,拉了她一把,或許是她在棋局間不經意流露出的真心,那份強烈的求勝欲,讓她遇見了許多好人,在貝絲最失意的時候,一個一個都來到她的面前,這也是整部影集的第二段高潮。
當貝絲對班尼說:「你會在腦海中復盤棋局嗎?」
班尼反問貝絲說:「每個人都會吧。」
這時候貝絲才知道原來能夠把天花板當作棋盤不斷在腦海中演練棋局的不是只有她,原來自己不是唯一的天才。就像是貝絲與校工在地下室下的第一盤棋一樣,有時候果斷的認輸,承認自己的失敗更能夠使自己成長。如同日本象棋打入敵人領地後棋子會升變一樣,在踏入高手的世界,嚐到絕望的失敗感後,貝絲第一時間開始墮落,但很快的一雙雙大手握住了他,把他從黑暗懸崖邊拉了起來,至此,她產生了升變。
曾經被自己當成高山跨越的人們,一個一個回來告訴她,她曾經忘掉的細節,貝絲努力的撿起自己曾經遺忘的一塊塊記憶,拼湊出了一個最完整的自己。
最後一集的結尾是整齣戲畫龍點睛的地方,在爬到最高殿堂並獲得勝利的當下,孤身一人的她默默的走到了公園的一隅,坐在了一盤棋前面,與對面的老人開始了一盤新的棋局。此時此刻,下棋為的不是獎金,不是虛榮,不是名氣;此時的棋單純的只是一盤棋,就像是回到了孤兒院地下室的時光,享受著棋盤上的廝殺與輸贏之下的情緒,為感受這一切所下的棋,謹此而已。
整部影集最成功的一點,莫過於不賣弄專業術語,不管你懂不懂西洋棋,你都能夠享受追求勝利攀上巔峰的刺激感,你能夠適時的帶入自己熟悉的東西,劇中有著勝利的喜悅,有著百戰百勝的驕傲,有著失敗的徬徨無助,有著齊心協力奮戰的激昂。每一段的情緒都淺顯易懂的穿插其中,看似雲淡風輕的滑過,卻能夠深刻的直入內心,透過觀眾的表情,棋手間的肢體動作與眼神,好似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只剩下眼前的棋局,令人內心澎湃的刺激感,透過黑棋與白棋,就這樣一子一子的打入內心深處,令人動容。
稱《后翼棄兵》是一部歌頌天才的作品或許並不是很恰當,我們在劇情中看到了貝絲大量的失敗,她的墮落與一蹶不振都表露無遺,在她底下的手下敗將也不勝期數,這些失敗者聚齊起來,卻展現了令人驚喜的實力。
一個勝利者踩著的是無數的失敗者,但是仍然有許多人樂此不疲的下著一盤又一盤的棋,就如同在名為人生的這盤棋局上,我們犧牲了許多,到最後我們當然希望贏得這盤棋,然而其實最為重要的不是國王的倒下與否,而是有沒有拼盡全力的走完這盤棋,拼盡全力後瀟灑的推倒國王然後再度展開另一盤棋,找到你下棋的意義與樂趣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吧,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