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海寺 | 015 ★ 野狐禪

老狐仙往大殿走去，法藏和尚轉身跟隨在祂身後也進入了大殿。夜晚已經降臨，小狐仙的動作非常快，已經將大殿裡所有的燭火都點燃了，燈火通明的大殿在漆黑的夜色中顯得特別耀眼。小狐仙正在一旁忙碌地燒水準備泡茶，師父難得有客人到訪，小狐仙的臉上都洋溢著興奮的神情。

老狐仙若有所思的面對著大殿供奉的藥師佛，心想「法藏是您派來的嗎？」祂恭敬的禮佛之後轉身入座。法藏進入大殿之後也一樣恭敬的禮佛，然後在老狐仙的示意下入座，倆人就這麼面對面不發一語的靜默安坐著。

對老狐仙而言，眼前的法藏一定不是人類，因為他的氣場太特殊了，有可能是鬼神之類的神靈，但是他的氣場根本不是神靈附身的虛無狀態，他確實完全擁有人類的肉身，那麽他到底是什麼人？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具肉身已經跟了他快兩百年，為什麼卻絲毫不見衰老的跡象，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老狐仙率先打破了沈默，用誠懇的語氣開口說：「法藏，我知道你不是人類，但我也不知道你是何方神聖？今天你能踏進神社進入大殿，我尊重你的本事，我看見你虔誠的禮佛，明白你也是修行人，為了表達我的敬意，我就先說說我的事，之後再請你細說分明，不知你意下如何？」

法藏聽著老狐仙這一番話，不知為何內心升起了一股強烈的溫暖情緒，這是他到地球近兩百年來第一次有這樣的感受，他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才對？一直要到很久很久以後，他無意間在經書上看到一句話「無緣大慈，同體大悲」，才徹底地明白當初老狐仙的慈悲。當下法藏只是點了點頭說：「願聞其詳。」

老狐仙說：「大概在一千多年前，當時佛陀還住世，我曾經親耳聽聞法教，因此生大歡喜心登歡喜地，同修都說我已經證得初地菩薩的果位了，雖然我並不同意，但還是因此被推舉成寺廟的住持，結果因為寺務繁忙，我荒廢了修行而不自知。某一天，有位行腳僧來到我的寺廟，他的態度非常傲慢，開口便說『生死事大，無常迅速』，意思是不想多廢話，然後他提了一個問題『大修行人還落因果也無？』法藏，如果是你會怎麼回答？」

法藏稍微思考了一下，他知道佛學的基礎是建立在「三世因果，六道輪迴」之上，那麽有誰能逃出因果法則嗎？「大修行人有多大？」法藏反問老狐仙。

老狐仙先是一愣，隨後哈哈大笑：「你一定接觸過禪宗，是吧！」法藏說：「我在大唐時確實接觸過禪宗，但因資質駑鈍，所以沒什麼長進，最多曾在禪寺掛單一年就下山了。」老狐仙說：「我也不知道有多大，總之不到佛的等級就是了。」

「當初我像你這麼反問對方就好了！但是我修行不到家，應該是從初地退轉了，所以我被這行腳僧幾句話就激怒了。」老狐仙若有所思停頓了一會兒，然後繼續說道：「於是我想都沒想，就回說『不落因果』，我話才剛說完，這行腳僧轉身就走了。當下我還來不及反應，就清清楚楚聽見『大妄語者，墮五百世野狐身』，然後我就倒下不省人事了。等我再度醒轉過來時，發現自己已經轉生成小狐狸了。」

法藏好奇地問：「您在中陰的過程中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嗎？」老狐仙帶著讚賞的語氣說：「這個問題問得真好！」老狐仙嘆了一口氣：「中陰的時間很短暫，當我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時，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就入胎到狐狸媽媽的肚子裡，雖然我竭盡心力保持覺知，但是在住胎時並不知道會投生為狐狸，是直到出胎時才知道已經墮入野狐身了。」

「五百世？」法藏忍不住問道。老狐仙說：「沒錯！五百世野狐身。」法藏接著又問：「那麽您這一世是第幾世了？」老狐仙又是一陣哈哈大笑，法藏一頭霧水不知道自己的問題為何這麼好笑？過了一會兒老狐仙停止了笑聲，微笑地對法藏說：「其實我也不曉得到底輪迴了幾世野狐身？因為重點不在這裡，重點是我必須解開當年那位行腳僧的問題，我才能終止野狐身的輪迴，對吧！」

此時小狐仙已經忘了要將茶水送過去，全部都聽的目瞪口呆，祂們是第一次聽師父說這些事，完全沒想到師父曾經是修行人。當年師父在大阪信太森林的狐狸部落裡是德高望重的大長老，所有的狐狸都知道師父是很厲害修煉有成的老狐仙。後來師父說有要事要遠行，祂們被師父選中，一起離開信太森林北上來到這裡，師父才開始教導祂們小狐狸師兄弟修煉成小狐仙。

波羅蜜說：「那我們前世或前前前世會不會也是修行人啊？」三藐笑著說：「你前一千世有可能是啦！」三菩提接著說：「應該要兩千世才有可能。」正當祂們在胡扯前世時，般若突然冒出一句話：「這一世好好修行，下一世轉生成修行人就好啦！」波羅蜜點頭如搗蒜說：「對喔！我怎麼沒想到。」

老狐仙突然轉頭對著小狐仙說：「沒想到的事情可多了，有空再慢慢想，現在該做的事是什麼？」小狐仙聽師父這麼說馬上明白師父的意思，趕緊收拾茶具將茶水遞上。祂們將茶具擺設好之後，就依序站在一旁，等待師父的進一步指示。

老狐仙對法藏說：「我給你介紹一下，這四位是我的徒弟，祂們是三藐、三菩提、般若、波羅蜜。」法藏笑著對祂們說：「幸會！你們的名字取的真好，你們都在《心經》裡呢。」波羅蜜笑著說：「是啊！師父要我們每天早晚都誦《心經》呢！」般若說：「師父說這是自性自度。」老狐仙看著小狐仙滿意地笑了笑：「你們都下去休息吧。」

小狐仙早在燒水泡茶時就打定主意要聽師父和法藏說故事了，大家商量之後，般若說：「師父有個習慣，當祂放鬆時就會叫我們下去休息，那時就是提出要求的時機。」老狐仙確實與法藏相談甚歡，此時心境不僅輕鬆而且愉快，所以當老狐仙說出這話時，小狐仙先是彼此對視笑而不語，然後機伶的三藐馬上開口問說：「師父，我們可以旁聽嗎？」

老狐仙沒回答，祂想先徵詢法藏的意見再做決定。三菩提趁著這個空擋馬上就代替師父問法藏說：「您答應嗎？」小狐仙的舉動讓老狐仙與法藏相視而笑，因為小狐仙實在聰明機伶又可愛了。法藏笑著點了點頭，老狐仙就對著小狐仙說：「旁聽可以，不許問話。」小狐仙馬上尾巴一捲，安靜地在一旁排排坐好，個個都豎起耳朵等待著精彩的故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