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了公公的孩子竟能風光下葬,紅樓夢的她竟然······!

2020/12/22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知紅樓者眾,而讀紅樓者少。現代人因國學常識四大名著的背誦,知道紅樓夢一書,讀過課本收錄的劉姥姥進大觀園,知道紅樓夢描寫了賈寶玉、林黛玉以及薛寶釵之間的情感糾葛,卻不知那只是此書最枝微末節的一面。既然連此書成住壞空的鼎盛悲涼對比都毫無概念,對於堪稱紅樓第一女團的金陵十二釵到底都是何許人也,當然更是沒有聽說了。
  如果說將金陵十二釵比做女團來看的話,他們拿的絕不是團魂爆發、姐妹情深的劇本,十二人十二色,要是當時有手機的話,他們的聊天室群組應該可以達到60個小群功能特色成員皆不同的奇觀,勾心鬥角你追我趕。寧榮二府以及大觀園就是他們的宿舍、拍攝場地和舞台,以千金小姐、豪門太太的底蘊做為每個人的資本,展開一系列的對戰比拼。在這樣的battle中,曹雪芹作為這個女團綜藝節目的編劇作家,千挑萬選,萬般用心的為我們安排出了第一個壯烈犧牲的淘汰者——秦可卿。
   先稍微介紹一下秦可卿的身世背景。
  秦可卿的爸爸叫做秦業,從孤兒院收養了秦可卿,當作親生女兒培養長大之後隱藏了收養的真相,把她嫁給了寧國府的賈蓉,嫁入賈家之後,秦可卿一肩擔起了最優秀小輩的稱號,上至長輩下至僕人乃至貓狗,各個都對她敬愛有加。她的丈夫賈蓉,從輩份上來論的話,他是賈家的草字輩,也就是說賈家的玉字輩,像本名賈玨的賈寶玉、賈璉,都是他們夫妻倆的叔叔。但是賈蓉這個小哥哥也不是什麼安分的主兒,聽說和賈璉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嬸嬸王熙鳳之間,也是有著些眉來眼去的桃色新聞,可就這麼剛好,秦可卿和王熙鳳表面上又是非常要好的閨蜜——就說這一大家子裡的八卦吧,聊起來可能比半個娛樂圈都有看頭,八點檔大概都不敢這麼寫。
  在紅樓夢的第五回,曹雪芹早就藉著賈寶玉夢遊太虛幻境的時候,把整個金陵十二釵女團每位成員的大結局都給一一劇透了。在太虛幻境這個藏著所有秘密的地方,秦可卿在寶玉夢裡化身仙女,教導賈寶玉男女情事,搶先當時都還是小蘿莉的林黛玉和薛寶釵一步,成為寶玉的第一個性幻想對象。在這次的劇透中,秦可卿的結局預言是這麼說的:
  情天情海幻情深,情既相逢必主淫。漫言不肖皆榮出,造釁開端實在寧。
  由這四句小詩,可以得出以下幾點:
  一、秦可卿在整部紅樓夢中,承擔了賈寶玉性啟蒙者的責任,並且她的死亡將成為寧國府敗亡的開端。二、她是一個容易使他人對他產生淫念遐想的女人,但值得注意的是,這句話的重點在於「使他人產生淫念」,並不代表她本人是淫蕩放縱的,而且她本人對自己這種性吸引力完全不知情,她又是一個心思極為敏感,心裡總是藏著事卻不說的人,曾被大夫說過思慮過重,對身邊的男人們產生的淫念她毫無概念,卻又常常為他們反常的表現困擾。當時賈寶玉看到的劇本甚至是附插圖的繪本版,所以我們可以知道,隨著這首判詞附上的是一幅美人上吊圖——結合以上資訊,我們不難想像秦可卿的大結局大概就是:被不知道是誰,但總之絕對是他意想不到的人強暴之後,不甘受辱,上吊身亡。
  秦可卿的死亡,以及整個事件背後的骯髒,在第七回就已經有了端倪。
  第七回中,有個賈家的老僕,叫焦大的,喝多了酒,當著眾人的面指著主子們罵道:「爬灰的爬灰,養小叔子的養小叔子。」養小叔子比較好從字面上理解,就是女人和下一輩的男孩子有不乾淨的關係,說的大概就是王熙鳳和賈蓉。但這個爬灰是什麼意思呢?這就涉及到諧音解意的問題了。在煤灰上爬行的話,會弄髒膝蓋,也就是污膝,污膝,音近污媳,也就是公公對自己的兒媳圖謀不軌。巧的是,經歷了焦大事件後,秦可卿就病了,具體的病症為經期不調,連續兩個月停經,頭暈目眩,極易疲乏⋯⋯,彷彿是害怕大家聯想到妊娠反應似的,這個把脈的醫生馬上說,「卻不似喜脈」
  現在我們把整個事件連起來想一遍。在焦大點破了這麼骯髒的醜聞後,秦可卿馬上就病了,前面也說到她是個心思細膩敏感的女孩子,所以,如果,如果「被爬灰」的真的是她,在被自己的公公賈珍污辱之後,不幸懷孕了⋯⋯孩子是誰的、大家到底知不知道這個醜聞說的就是她,她往後該如何自處,這一樁一樁,是不是夠她煩惱憂鬱到大病一場?
  在這個時候,只要她的婆婆尤氏,還有她丈夫的地下情人王熙鳳,耍點小手段,收買一下大夫,更改一下藥方,在她宜溫養的時候給她開一個大補的方子,然後假意為她遮掩懷孕的真相,明裡暗裡暗示她,怕孩子的出身不是這麼光明磊落,等確認了穩定了再公布有喜,要是哪裡不對也可以即時把孩子落了云云,她倆都不用聯手,秦可卿離崩潰估計也不遠了。果然,秦可卿不久後就病死了。
  咦?是不是哪裡怪怪的?
  劇本明明不是這樣寫啊?不是說好上吊而亡的嗎?
  提醒各位,曹雪芹本人主筆的劇情是一到八十回,也就是說這個情節完全出自他自己,那他怎麼可以前後矛盾,不按照劇透的情節來呢?我們可以從曹雪芹的好友兼紅樓夢甲級點評員的脂硯齋筆下找到,這一回本來叫做「秦可卿淫喪天香樓」,且這個淫喪的過程長達本回將近三分之一的篇幅,但現在只留下更衣、遺簪等隻言片語,大概可以推測出,秦可卿在某次更衣的時候被賈珍遇到了,又被迫和公公行不倫之事,但這次終究紙包不住火,被人撞見了(又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安排這一場大戲的也未可知),秦可卿不堪受辱,當場上吊死在了天香樓。但在脂硯齋的建議下,曹雪芹更改了直接敘寫這段情節的淫喪天香樓,改用婉曲的筆法,說秦可卿是病死的,但在寶玉悲痛欲絕,要前往寧國府見秦可卿最後一面時,卻被榮國府當家主事的老太太賈母阻止,說剛死過人的屋子不乾淨,別去。
  換個方式解釋,有可能秦可卿真的還是上吊去世的,只是怕不知情的人去看一眼,馬上就能看出她並非病亡而是自縊,畢竟死相上差別還是挺明顯的,脖頸上的痕跡也較難掩飾,才萬般阻撓寶玉去探視,這麼一捋,情節好像又合理起來了。
  其實到秦可卿過世為止,我們對她和公公賈珍之間的關係,都還處在一個模糊猜測的狀態,但等秦可卿死後,賈珍的舉動真的癲狂至極,讓人想為他開脫著點都心虛。人家問他,要怎麼操辦兒媳婦的葬禮,他回答:「不過盡我所能!」蛤?為了一個兒媳的葬禮,竟然要把自己多年來的老底全部掏空!賈珍不僅僅在金錢上毫不手軟的大撒幣,排場極致奢華鋪張,請了最好的奏樂團,找了最德高望重的僧人念經超度,找不到適合的棺木時鬆口答應給秦可卿置一口原本要留個某個親王的棺材,他甚至為了讓秦可卿的葬禮風光一些,給他的兒子賈蓉花錢捐官,也就是買了一個五品的龍禁尉的官位,讓秦可卿可以以五品宜人的誥命身分出葬。為了死去的兒媳能身分顯赫的出殯而給兒子買官位,真的是太過無法解釋的行為了,要說他沒有做什麼對不起秦可卿的事,或是對秦可卿沒有任何一點超過公媳之間的情感,實在是有點難圓這個說詞啊!
  值得再八卦一下的是,秦可卿的葬禮一辦完,賈珍的老婆尤氏就「突染怪疾」,撂挑子不管秦可卿死後留下的寧國府主事中饋的空缺,逼的賈珍不得不去榮國府求一個王熙鳳來幫忙鎮鎮府裡的日常瑣事。看看,是不是很像丟了面子不願見人,埋怨丈夫胡來賭氣的表現!
  除了八卦的成分,秦可卿在紅樓夢裡還是有相當大的象徵作用的。她的一生可說就是賈家敗亡的縮影,原本平順風光,在突發的事件後急速衰敗,最後死去。秦可卿的角色設定是一個非常精明能幹的主事者,就在她去世的前一晚,她還托夢給了王熙鳳,和她談賈府過度鋪張浪費、僭越禮制的隱患,絮絮叨叨的從置產、置家學、如何預先規劃財產的分佈,才能在真的出事之後保護住最多的財產,給後輩子孫留下最大的出路,到怎麼安排每家管置財產的順序,讓每個分支對整體財產的分布和多寡都有概念,一條一條的把對賈家而言最好的出路一一說與在家族裡幹練僅次於她的王熙鳳。做為一個貧女,她生是賈家的人,死了也是賈家的鬼,哪怕這個家族給了她身為女人而言最難以啟齒的羞辱和傷害,在臨終前她還是為了大局一步一步的想好接下來的路數。
  只可惜她的良苦用心,並未被已經起了貪欲的王熙鳳重視,最後她依賴一生,曾繁盛奢侈,白玉為堂金為馬的賈府,終究還是順應著她所以生命預示的結局,大夢一場空。
曦三月
曦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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