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選擇二

　　「真抱歉，沒想到會這樣跟你再次見面。」

　　沈睡中，一把熟悉的聲音穿梭在耳邊，一道強光，我瞬間被吸入一道漩渦中，身體不由自主的不斷掙扎，毛孔冒出如晨露般大小的汗珠，我用盡全力，才能慢慢地睜開雙眼，我正平靜的躺在沙發上，在一個陌生的房間，天花板上的圖案，我從沒見過，是規律的格紋，一大一小重疊著，看似已經到了盡頭，又恰好是另一端的開始，環環相扣，彼此依賴著。

　　「你還好嗎，黃焦？」

　　一雙纖細的手溫柔的將我扶起，我轉頭一看，竟然是司徒秀秀，是失聯很久的司徒秀秀。

　　我順著司徒秀秀的方向看過去，背後還站了多滿地和陳老師，而在他們兩人之間的白衣男子，正是李勇浩，那個突然消失又冒然出現的李勇浩。

　　上次看到他，是在冰冷的螢幕上，跟實際再見到他，有著不一樣的感覺，他看起來依然相當年輕，跟我當時在宿舍認識的李勇浩一樣，但穿著打扮不盡相同，依然是中分的中長髮，瀏海蓋過眼鏡，身上一件白襯衫，臉上也沒有多餘的表情，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樣，但這也確認了一件事，這李勇浩是如假包換的那個說走就走的天才。

　　「我，我頭有點痛，唉廝⋯」

　　我一邊安撫著額頭，一邊全身無力的說道。

　　「再過一會就沒事，再一會這藥效就會消失，你放心，再撐一下⋯」

　　司徒秀秀在我耳邊輕聲說道。

　　「你先喝杯水，待會我們再慢慢說」

　　李勇浩走到我旁邊的椅子，放下一杯清水。

　　我正渴得很，二話不說，一口氣就把杯子清空，喉嚨發出的咕嚕咕嚕聲像是得到重生的喜悅音符，疲倦和暈眩的感覺也在喜悅中逐漸消失，此時我才有力開口問道。

　　「有必要這樣把我弄來嗎？」

　　陳老師在旁忍不住也突然走上前搭話。

　　「我上次來這裡，也是這樣！唉，你放心，那藥很安全，是司徒小姐研製的。」

　　司徒秀秀在旁難為情的笑了一下。

　　「這是這裡的規矩，除了我和部分人以外，其他人進出這裡，都必須先進行人工睡眠。」

　　「人工睡眠？！我不管那是什麼，這，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大家都稱這裡為復生山。」

　　我感覺到身體慢慢恢復體力，深呼吸了一口氣，站了起來，走到窗台前，我瞬間被眼前的景象嚇的目瞪口呆。

　　路上人來人往，茂密的綠色植物覆蓋了大片空地，空氣中的大份子塵埃也好像少了許多，可見度明顯提高，還能看到遠處無邊無際的農田，面積甚至超出我可視範圍，和水平成一直線，戰後那麼多年，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象，美好的太不可思議，即便這都是假的，也讓人想多留念一分鐘，沈溺在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

　　「這，這是什麼地方？外面的⋯都是真的嗎？」

　　多滿地大笑的說。

　　「我也說過去一樣的話！哈哈，黃老弟，那是真的，你看，這玉米還能吃呢！」

　　說完多滿地豪邁的拿起桌上金黃色玉米開始啃咬，吃的津津有味。

　　我轉頭看了看陳老師，馬上問道。

　　「這裡⋯這裡就是你說反對使用智慧藥丸組織建立的新社會？反對智慧藥丸？！你知道你眼前這位先生是誰嗎？」

　　李勇浩依然低著頭，微笑著說道。

　　「你們先出去吧，讓我們單獨聊聊。」

　　我情緒上感覺有些失控，當下就意識到這一點，看著其餘三人相繼離開房間，心裡也不由自主地有些歉意，但這樣也好，沒有其他人了，我要當面問個明白。

　　我看著李勇浩，他雖然安靜的不發一語，但神情顯得格外輕鬆，跟我焦躁不安的心情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就跟我第一次看到他時一樣。

　　「你為什麼研發了智慧藥丸，又搞一個反智慧藥丸的組織，你居心何在？」

　　「你，還記得當年實驗的文明崩塌嗎？」

　　「嗯⋯我依稀有點印象，怎麼？那跟我們說的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那隻躲起來的小白鼠。」

　　「所以你說你這樣做，不是為了自己，是為了大家？！要是真的如此，你就不要研究什麼智慧藥丸，大家都不會有事，日子還是照樣的過！」

　　李勇浩一言不發，他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披在身上，我也突然感覺到冷風颼颼，他緩緩地向我走來，原本神情自若的臉上多了一份糾結的神態，是難過還是內疚，我也分不出來，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

　　「我也是逼不得已，你知道聽過安坐機械吧？」

　　「安坐？那專門做機器人的安坐？」

　　「對，他們在一年前無意中發現了人體的電流脈衝。」

　　「他們怎麼會發現？這跟他們的領域毫無關係啊！？」

　　「據說是為了尋找新的驅動能源，不管如何，人體內的電流脈衝已經不再是秘密，假以時日，我們發現的事，他們也會發現。」

　　我心裡大致明白，安坐憑著強大的關係網路，從戰爭時期便是各國之間的武器製造商，和平之後轉為機器人自然也是駕輕就熟，不但專業上轉型門檻低，且手上握有大量的資本和人脈，要和他競爭等同飛蛾撲火，也正因為它的特殊背景，倘若真的讓他的搶先一步製作出智慧藥丸之類的東西，到時候想要當個躲起來的白鼠能力都沒有。

　　「我已經把我在傲美加的全部股份賣掉，把全部資金都放在這裡，建立一個和外界完全不接觸的區域。」

　　「難道你真的打算從此不和外界接觸嗎？」

　　「嗯⋯我想，這是唯一，也是最後一次讓你們進來。」

　　「其實你會不會過於悲觀，我們也有跟你這裡差不多的社區計畫，搞不好你擔心的事根本不會發生。」

　　「社區計畫？你說星光城嗎？」

　　我怎麼沒想到，既然陳老師都在這了，他也應該知道星光城的事。

　　「星光城也一樣能自給自足，大家都專注在生產，有良好的生活品質，保證大家都在舒適和平的環境下生活，跟你這裡有什麼分別？」

　　「陳老師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可能就連你自己也沒察覺，現在的社會已經嚴重斷層，階級明顯劃分，智慧藥丸的出現，階級只是從原本的以財富劃分，換成以知識劃分，只有那些被你們認定有價值的人，才能進去星光城，其餘的人怎麼辦？」

　　我頓時啞口無言，李勇浩指向窗外，繼續說道。

　　「在這裡，沒人可以買得到藥丸，大家也不屑用它。大家可以憑著自己的努力去換取自己想要的一切，財富是自由的，知識也是自由的，我當時研究這個並不是為了製造更多的紛爭，但如果有人執意要那這樣做，那一定必須由我親自去做，因為這樣才可以最大幅度的降低傷害。」

　　我順著李勇浩的方向看去，平心而論，這場景不就是大家夢寐以求安居樂業的情景嗎？這不就是大家辛辛苦苦都想要得到的安定的生活嗎？相反的跟外面的對比，這裡，確實彷彿是最後一塊淨土。

　　「我這一次找你來，是希望你能留下來，跟你過去的隊友繼續研究。」

　　「你還有別的計畫？」

　　李勇浩並沒有正面的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