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新時代

　　那天之後，在開發者社群上的流言便不攻自破，所謂世上沒有密不透風的牆，那些關於智慧藥丸的消息也不脛而走，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反正大家也搞不清楚，在那個真假難辨的年代，大家已經習以為常，追求真相並不是人們的習慣，更多的是你願意相信那一種說法，只要內容符合當下的心意，人們就會更傾向相信它，尤其是川康內部的研究員，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幾乎全體研究員，都投入在這個計畫上。

　　歐陽龍並沒有把公司資金短缺的實情告訴大家，而是用了另外一種方法，同時解決了人力過剩和樣本資源不足的問題，首先他給了全體研究員一則消息，他提供了一個非常優厚的獎勵制度，只要他們加入智慧藥丸計畫，便可以保證未來十年的就業權。

　　那些爭取不到經費研究員自然沒有別的選擇，而有些人就衝著十年的安定生活而來，那時候可說是人潮洶湧，一夜之間這計劃的涉及人數幾乎等於川康生技的全體人員。

　　而這些剛剛加入的研究員便是智慧藥丸的初期樣本來源。

　　我們把實驗室的東側換成綠色的外牆，西側的實驗室則是一片紅彤彤的，而中間的圓頂實驗室換上的是跟天空一樣的藍色，從遠處便可以看到三種標誌性的顏色和旗幟飄揚在風中，研究員會按照自己所分配到的顏色前往該實驗室報道。

　　它們每一種顏色都代表著一個專業領域，首先是綠色，它專業領域是科學，包含生物、化學、物理、自然科學、能源科學等基礎科學項目；紅色則是數學，包括基礎數學、代數、分析統計、幾何、結構、空間、變化、應用數學等；而在圓頂實驗室進行的就是最需要大量樣本的語言。

　　語言樣本的收集困難度遠大於其餘兩項，一來是因為研究員每個都是經過紮實且一致的基礎教育訓練，那些項目也就相當於他們的入門課程，可說是毫無難度，而且這和人種與文化毫不相關，反觀語言樣本則恰好相反，語言這個領域非常依賴家庭和過去的家族的歷史背景，如果是東非人，他們的中文語法和慣用語會有些不同；又或者是日耳曼人的中文則是輕重音的觀念相對比較弱；就算是來自亞洲各個地區的中文也不盡相同，也因此導致語言樣本的相近度不高，但勉強可用。

　　緊鑼密鼓進行了一個月的樣本抽取階段也總算告一段落。

　　李炫風和黛安娜兩人積極研發量化生產的工作，李炫風的小充電盒可說是毫無破綻，幾乎跟一般鐵盒沒兩樣，鐵盒的外型做成跟嬰兒拳頭般大小，薄薄一層，但卻堅硬無比，最外層覆蓋了一層薄膜，肉眼完全察覺不到它的存在，但只要薄膜接觸到空氣中的水氣，就會變成一個吸收水氣的海綿，偷偷的在吸收水氣然後轉換成能量，供給給盒子內的有機藥丸。

　　然而就算再精緻，藥丸始終不可以離開這個盒子超過五分鐘，算是這個產品的缺陷，試想像一顆雞蛋不可以離開雞窩，是多麼不合理的事，但畢竟時間有限，我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能將就使用。

　　在大家辛苦忙碌的數個月內，我基本上都是出於一個半被動的存在，唐寧幫我安排好了所有的採訪和行程，短短數個月，川康生技即將發佈新藥的官方消息已經覆蓋了各大媒體，不少人在揣測我們要推出什麼東西。

　　有的人說是新一代的機器人管家，也有人說機械附肢，就是在身上裝上一隻電子手臂的意思，甚至有人說是地底豪宅，我可真的被大家的想像力所震撼。

　　一切事情都如事先安排好的一樣，過程相當順利，並沒有什麼波折，這反而讓我有種不祥的預感。

　　數個月過去了，在那年的九月一日，川康生技舉辦了一場盛大的發佈會，智慧藥丸第一代，正式亮相。

　　川康生技屬下所有的大樓外牆，都投放著幾個大字：

　　「智慧從此不再難以擁有，新時代即將開始！」

　　各大洲無人不在討論智慧藥丸，開賣的第一天就被一掃而空。

　　智慧藥丸的成功，讓我不僅想起哈里莫教授的話：

　　「人類任何體制的產生，都會有人反對，有人贊成，贊成的人會延續體制，而反對的人，則是堅持他們信仰的最後一批人。」

　　我首先是覺得很慶幸，智慧藥丸依然適用在這個理論上，否則就有可能發生文明奔潰。

　　贊成使用智慧藥丸的人，佔了極大多數，和一開始預先猜測的客戶群不太一樣，他們並不是為了想走捷徑才服用智慧藥丸，而是他們渴望更多的知識，服用智慧藥丸能大大節省他們的時間和效率，從而可以更快的往更深入的領域學習；也有一些人是因為一些先天條件上的不足，但又渴望學習，過去這些人都被標籤為愚蠢、懶惰，但其實是因為長期的學習無效而失去了興趣和自信，服用智慧藥丸就可以彌補了這種先天不足的情況。

　　我在很多人身上得到了不少正面的回饋，當下心裡終於踏實了些。

　　除此之外，反對的聲浪視乎也在逐漸形成一股勢力。

　　一開始，反對的人立場不外乎是說這樣的行為，形同造神，在他們的信仰中這樣的行為是不被允許的；也有人說這樣做會造成社會結構失去平衡，知識的普及會讓知識失去稀有性，而是失去知識的利益價值；還有更荒謬的是說，智慧藥丸導致教育體系一夜崩塌，瞬間毀滅。

　　這些人無不都是過去教育體系下的既得利益者，利用學習成本高的基礎教育來獲取暴利，製造不平等的教育制度來扭曲知識本來應該有的價值，戰後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復蘇，即便如此也只是回到過去人類文明曾經到達過的巔峰，然後呢，我們總不能重複走同一條路，而期待它能引導我們到底不同的目的地。

　　我過去並沒有很明白，為何李勇浩對這個項目那麼堅持，我以前總是覺得，我和他水平並沒有相差很多，他可能是天才，我可以後天努力，也能趕上和他平起平坐，甚至我超越了他，比他更早完成這個項目。

　　雖然專業上我相信我和他平分秋色，但說到對大環境的了解和對事情的遠見，我馬上覺得自歎不如，就從這件事情上來看，我過去都以為這只是科研上的突破，從來就沒想過他是對社會有著那麼顯著且意義重大的影響。

　　反對的人群從一開始的數十個人，漸漸演變成上百人，在各個小地方聚集並散播謠言，我原本不想搭理他們，但眼看事情有走向失控的趨勢，我開始關注這些反對組織背後的召集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