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靈之印》——第五章
敲了兩下446的房門後，楊浩凡完全不給對方回應的時間就直接把門打開走了進去。
坐在門口右邊的陳建洋回過頭來看了三人一眼。
「不是，我還沒說你們可以進來欸。」陳建洋雖然嘴上這麼說，但看起來也不太在意。
李志丞馬上指向楊浩凡。「他開的門喔，不關我們的事。」
何宗廷附和地點著頭。
楊浩凡一臉受不了的樣子。「哪有差啊，還是你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當然沒有。你們來幹嘛？」陳建洋問。
「柏翰跟世豪還是沒回來嗎？」李志丞問出他們來到446的主要原因。
「沒欸，我吃完晚餐回來到現在都沒看到他們。」
「再打一次電話看看？」何宗廷提議。
李志丞拿出手機打給兩人，不過跟前幾次一樣，依然無人接聽。
「還是沒接。」他把手機收回口袋。「現在怎麼辦？」
「要不要直接在班群跟班導說，順便叫其他人幫忙注意一下？」何宗廷說。
「恩……那就交給你了。」
李志丞把手搭上何宗廷的肩膀說道，後者則是一臉莫名其妙。
「為什麼是我？」
「你都不關心你的朋友了嗎？」李志丞故意用責備的語調說。
何宗廷放棄爭辯，無奈地拿出手機，開始打字。
訊息才剛送出沒多久，馬上就收到了班導的回覆。
「他們消失多久了？」
何宗廷舉起手機給所有人看。
李志丞快速地看了一眼。「跟教授說快一整天了。」
何宗廷再次低下頭傳送訊息，而班導也立刻回覆了他。
「宗廷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我想了解一下情況。」
看到這句話，何宗廷緊張地抬起頭，和李志丞對上眼。
對視了三秒後，何宗廷才開口。「不可能是我要接電話吧？」
李志丞的眼神飄向一旁，沉默不語。
「喂，不要逃避！」
「好啦，好啦。我跟班導講啦」
李志丞拿起手機，打開班級群組。
「教授，他們消失前是我跟他們在一起，詳細情況我來說明。」
李志丞心不甘情不願地送出訊息後，手機螢幕上立刻出現班導來電的畫面。
他小心翼翼地接起電話，花了約五分鐘和教授解釋那晚發生的事情。
電話另一頭的班導聽完後沉默了一陣子。
「你們該不會是在惡作劇吧？」班導說。
「沒有啦教授，我自己也覺得很扯，但真的就是這樣。」李志丞說得有些尷尬，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像是在胡扯，幸好班導還是相信了他。
「好，那我會處理，你們也多幫我注意一下。」
「好的，謝謝教授。」
掛斷電話後，李志丞嘆了一口氣。
「怎樣，跟教授講電話壓力很大是不是？」楊浩凡一臉幸災樂禍。
「不是啦，這個故事我今天已經重複了好幾遍，有點煩。」李志丞說。
陳建洋這時揮了揮手，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欸不重要啦。」他擺出一臉相當認真的表情。「要不要吃消夜？」
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接著楊浩凡才第一個做出反應。
「兩個人都吃到不見了，你還敢吃啊？」
這句話戲謔的語調引起眾人發笑，不過陳建洋似乎不以為意。
「可是我很餓欸，不然宗廷你陪我去就好。」陳建洋說。
他沒等何宗廷回答，就拿起錢包準備出門。
「搞排擠喔？」李志丞用譏諷的口氣說。
「啊你們又不去。」陳建洋翻了個大白眼。
這日常的嘲弄和拌嘴，稍微緩和了剛才的嚴肅氛圍。
「開玩笑的啦。你們去就好，我不太餓。」李志丞邊說邊打開房門，準備回去448號房。
「那我也去一下好了，既然你們要去。」楊浩凡一改剛才的立場，決定跟著他們去。「我回去拿一下錢包。」
和楊浩凡一起回到房間後，李志丞在自己的位子前坐下，順勢摸了一下胸口，確認護身符還在。
「會不會我們一回來就發現也你不見了阿？」楊浩凡從背包裡翻出錢包後問。
聽到這個問題，李志丞的心裡突然有些害怕，不過他並沒有表現出來。
「不會啦，我有護身符在身上。」李志丞說。
楊浩凡點了點頭。「那我走囉，有事打給我們。」
「好啦，快滾，回來借我吃兩口。」李志丞揮著手，把楊浩凡趕出門。
楊浩凡離開後，房間裡只剩電腦主機運轉的聲音和些許外頭傳來的雜音。
李志丞戴起耳機，點開音樂撥放軟體，沉浸到快速起伏的旋律之中。
從耳機傳進耳中的音樂就像洗劑般溶出李志丞心中的擔憂並將其帶離，讓他緊繃的心情逐漸放鬆。
他一邊聽著音樂，一邊瀏覽著PTT，偶爾看到好笑的文章便會心一笑。
當他在捲動著頁面，尋找有興趣的文章時，忽然有個標題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沒有室友被鬼抓走的八卦？」
黑色的頁面上，這一串白色的文字讓李志丞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點入文章，開始瀏覽。
「欸欸，我阿肥啦
昨天我跟兩個臭宅去吃消夜
結果居然給我們遇到鬼
那兩個臭宅還被鬼抓走
還好我聰明 逃過一劫」
文章的內容這樣寫著。
這不就是他昨天遇到的事情嗎？該不會是那三個去吃消夜的人發的文章吧？但應該不太可能。具李志丞所知，他們三人都沒有用PTT。
難道有人也在同一天遇到了和自己同樣的事情？
李志丞繼續將文章下拉，文章的中間隔了一大段的空白，滾動了三次滾輪才終於看到接下來的文字。
「那個吝嗇鬼老闆
一包鹽酥雞只給五塊肉 還要六十元
那兩個白癡臭宅竟然買得下去」
看完後李志丞心裡好氣又好笑，無奈地把文章關掉。
他瞥了一眼螢幕右下角的時間，距離他們出門已經過了半小時，似乎有點太久了。不過根據李志成對他們的認識，他們大概又是順路去哪裡亂晃了，因此李志丞也不太在意。
他繼續逛著PTT，等他們回來準備搶他們的消夜來吃。
在他看著一篇沒什麼營養的文章時，眼角餘光忽然瞄到門口有些動靜。
李志丞看向門口，發現門被打開了一個小縫，走廊上異於房間內的黃色燈光稍稍滲入，在地上投影出一個銳角。
拿下耳機後，走廊上的嘈雜聲傳入他的耳中。
李志丞起身走到門邊，探頭朝外看了一眼，但走廊上一個人也沒有。走廊底端的轉角處不斷傳來說話聲，而另一頭的一扇大窗戶則不斷吹入冬夜的寒風，窗戶上方一條損壞的燈管不停閃爍著。
將門關好並確定不會被風吹開後，李志丞再次回到電腦前，重新沉浸到自己的世界裡。
他才剛坐下不到幾秒，一個渾厚的男性嗓音忽然從後面傳來。
「喂。」
李志丞連忙摘下耳機，看向自己的右後方。
那裡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人。
他回頭檢查自己的電腦，看看是不是意外撥放到影片或音效，但沒有任何類似的跡象，房間內也沒有發現任何可能的聲音來源。
他起身來到門邊，迅速將門打開並檢查走廊，但顯然聲音也不是來自走廊。
這次回到座位上後，李志丞並沒有戴上耳機，只是心不在焉地看著網頁，同時緊張地留意著四周。
沒過多久，一個和剛才低沉嗓音截然不同的高亢女聲在房間的角落響起。
「你在哪……」
話音未落，李志丞迅速從椅子上彈起，衝到門邊，卻差點被正巧打開的門撞到。
從門後探出頭來的是楊浩凡，剛才的女聲隨著他的出現戛然而止。
「我回來啦。哇！你站在這裡幹嘛？」楊浩凡被站在門後的李志丞嚇了一大跳。
「喂，剛剛是不是你們在亂搞阿？」李志丞無視他的話，反過來質問他。
楊浩凡看起來既疑惑又詫異。「什麼亂搞？」
李志丞瞇起眼睛盯著他，懷疑他在裝傻。但又轉念一想，決定直接當作是他們惡作劇不承認，心裡也比較輕鬆。
「算了，沒事。」聽了這個回答，楊浩凡的表情又更加疑惑了，但李志丞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你們怎麼去這麼久阿？」
楊浩凡拿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有很久嗎？」
「有阿，你們去了超過半小時欸。」
「沒有吧。」楊浩凡再次確認了時間。「我們才去十五分鐘而已啊。」
李志丞愣了一下，看向手錶，驚訝地發現真的才過了不到二十分鐘。
他陷入沉思，想著為什麼現在的時間和剛才會對不上。
也許只是看錯時間了吧。雖然他試著這麼說服自己，但心裡還是泛起了些許不安。他的右手再次摸向護身符，確認它的存在。
「欸，你怎麼啦？又撞鬼喔？」楊浩凡似乎是看他神情不對，於是問道。
「我也不確定，可能只是我太神經質了，沒事啦。」李志丞說。
「那你護身符有戴著吧？」
李志丞三度確認了護身符確實掛在胸前。「恩，戴著。」
楊浩凡點了頭表示理解，轉身將消夜放到自己桌上，接著似乎忽然想起了什麼，又轉過身來。
「對了，你要不要把護身符拿出來看一下，你上次撞完鬼它不就發黑了嗎？」
經他這麼一提，李志丞馬上將護身符拿出來檢查，但護身符看起來一切正常，沒有髒汙也沒有破損。
「看起來跟原本一樣。」李志丞說。
「那應該就沒關係吧。」楊浩凡用率性的語調說。「不用太在意啦。」
聽楊浩凡這麼說，不安確實減輕了一些，但內心還是有股揮之不去的疑慮。
「我明天還是再去問一下賴璽好了。」
「也行。」楊浩凡隨意地應答著，坐到自己的書桌前開始吃消夜。
話題告一段落後，李志丞這才發現何宗廷沒有和楊浩凡一起回來。
「宗廷呢？他不是有跟你們一起去買消夜嗎？」李志丞問。
「他喔，他被抓走了。」楊浩凡若無其事地說。
「抓走？什麼意思？。」
「我們回來的時候在校門口遇到排球隊，然後他們就把宗廷帶走了。」楊浩凡解釋道。
特地用抓走這個字眼，楊浩凡擺明就是故意的。李志丞走到他旁邊，直接伸手從袋子中拿走兩塊鹹酥雞往嘴裡丟。
「你亂講話，這兩塊是懲罰。」
楊浩凡揮了揮手，表達他的不以為然，李志丞也就自討沒趣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兩人安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一直到了凌晨一點，何宗廷依然沒有要回來跡象。
鑒於明天早上九點還有課要上，李志丞將電腦切換成休眠模式，準備上床。
「宗廷怎麼還沒回來啊？」他在爬梯子的同時隨口問了一句。
回應他的是一片寂靜，李志丞掛在梯子上，回頭看向楊浩凡。
對方戴著耳罩式耳機，一動也不動地看著電腦。
見他沒有回應，李志丞想著大概是沒聽到他的問題，接著就直接躺到床上準備睡覺。
§
喀嚓。
一聲開門聲吵醒了睡到一半的李志丞。
走廊上的燈光直接照在李志丞稍稍抬起的臉上，他不禁瞇起眼睛，隱約看到門口站了個人影。
看了一眼右前方的床鋪，確定楊浩凡躺在他的床上後，李志丞直覺認定進來的人是何宗廷。
「你去哪啊？這麼晚回來。」李志丞把頭躺回床上，隨意地詢問著。
進來的人並沒有回應他的問題。
李志丞皺起眉頭，想著怎麼今天大家都不回應他的話。
他從床上坐起，看向人影。雖然那個人已經離開了門口走到房間的中央，但即使不再處於背光的狀態，他看起來依然是一團黑色的影子。
雖然看不出五官，但祂似乎正在轉動頭部，尋找著什麼。
一股不祥之感竄上李志丞的背脊，撞醒他上一秒還朦朧著的腦袋，他猛然意識到似乎有什麼不太對勁，趕緊壓下身體屏住呼吸，想要隱藏自己的存在，但也不知道這樣有沒有用。
只能希望賴璽給的護身符能夠發揮效果了。
在這極度安靜的情況下，他發現人影不斷發出如彈珠落地般的嗒嗒聲。這聲音時而如耳邊低語般清晰，時而幾不可聞。
聽著嗒嗒聲不斷迴盪，李志丞越來越緊張，感覺人影就要發現自己了。
不過人影最後並沒有往李志丞的方向走來，反而朝著楊浩凡接近，以蜘蛛般的姿勢爬上了他的床。
他橫跨在楊浩凡身上，雙腳踩在身體兩側，直挺挺地站著，頭部朝下，像是正死盯著楊浩凡。
接著他緩緩跪下，用左手撐著上半身，右手高舉在空中。
然後一拳貫穿了楊浩凡的頭。
即使人影的手完全穿過了楊浩凡的頭，楊浩凡卻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偶爾嗚咽幾聲，和平時睡著的樣子差不多。
護身符在李志丞手中幾乎要被捏爛，冷汗沿著他的背脊滑落，浸濕了他的衣服。
現在該怎麼辦？李志丞想過要將護身符扔過去，但他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
不，真正讓他不願這麼做的原因，是他不想讓唯一的救命符離開身邊，即使朋友的狀況看起來相當危險，而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辦法。
他將護身符從脖子上拿下，握在手中，內心繼續掙扎著。
也許可以先走到門邊，在扔出護身符後立刻逃離。李志丞思考著各種方法，一邊觀察著對面動也不動的兩人。
在他猶豫不決時，人影忽然起身離開了楊浩凡，朝著隔開房間與走廊的水泥牆走去，就這樣穿牆而過，彈珠落地般的嗒嗒聲也隨之遠去。
一直到祂徹底從房間中消失，李志丞都沒有做出任何行動。
李志丞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從門縫窺視外頭，確認那令人不寒而慄的身影完全消失後，便趕緊關上門並上鎖。
雖然才看到祂穿牆而出，但將門鎖上還是稍微讓他安心了一些。
他接著爬上楊浩凡床邊的梯子，從床緣觀察他。
楊浩凡的眉頭深鎖，嘴角緊繃，左手緊抓著棉被的一角。
李志丞輕輕點了點他的肩膀，不過對方沒有反應，於是更用力地搖了他幾下。
楊浩凡猛然睜開雙眼，像是被電到一般彈起來。
他迅速退後，和李志丞拉開距離，接著睜大雙眼，猛力倒抽一口氣。
「好痛！」楊浩凡摀著因為後退過猛而撞上牆壁的後腦勺。
「……你還好嗎？」李志丞有些好笑地問。
聽到這句話，楊浩凡狠狠瞪了他一眼。「半夜不睡覺跑來我床上幹嘛啦？」
「我看你一臉痛苦才叫醒你的。」李志丞辯解道。
「那還真是謝謝你喔。該死，我剛剛好像作惡夢了。」他持續揉著剛才撞到的地方，接著停頓了一下，皺起眉頭。「等等，你幹嘛觀察我睡覺？」
李志丞沉默了一下，腦中飛速思索著藉口。在他想清楚前，謊言已經脫口而出，將剛才看到的事情埋藏在心中。「沒有啦，我也是被噩夢嚇醒，聽到你在怪叫才過來看看的。」
楊浩凡一臉懷疑地看著他，不過隨後聳了聳肩，不再追究。
雖然反射性地將實情瞞了起來，但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萬一楊浩凡也出什麼事就糟了。
「欸你明天陪我去找賴璽。」李志丞說。
一說完這句話，楊浩凡又露出了懷疑的眼神。
「為什麼？」
「你剛剛不是也作惡……」
嗒嗒嗒……
聲音一出現，李志丞立刻寒毛直豎，迅速爬到楊浩凡對面的空床位壓低身體，而楊浩凡也稍微靠向他，擺出和他相同的姿勢，隱藏自己的存在。
嗒嗒聲逐漸接近，原本有些悶塞的聲音在某一刻忽然變得清晰，顯然是穿過房門進到房內了，但剛才的黑色人影卻沒有隨之出現。
聲音就這樣懸在空中，沿著房間的走道移動，在來到兩人前方時停了下來。
他們看著前方空無一物的空間，什麼也不敢做，只能警戒著看不見的人影。
祂在原地停留了數秒後，似乎是沒有發現床上的兩人，繼續向前移動，然後在走到房間盡頭時憑空消失。
床上的兩人對看了一眼，鬆了一口氣。
「剛剛那是什麼東西？」楊浩凡低聲問道，像是害怕祂又會忽然出現。
「你不知道？看你那麼緊張我還以為你知道那是什麼。」李志丞說。
「還不是因為你，我是看你反應那麼大才跟著緊張的。」
李志丞正要開口解釋，忽然想到繼續待在房間裡好像不太安全。「我們先去樓下的便利商店，我再跟你解釋。」
他下了床換上黑色連帽外套，急著離開房間。楊浩凡在他的睡衣外穿了一件教練外套，也急忙跟上他的腳步。
兩人一語不發地走在冷清的夜晚校園，昏暗而冰冷的氛圍和出事的那晚如出一轍，恐懼輕輕攫住了李志丞的心臟。他雙眼緊盯著前方，不敢四處張望。樹葉摩娑的聲音，野狗的吠叫，路邊人群的笑鬧聲，無不觸動他現在敏感的神經，引發他內心的警鈴。
相較之下，楊浩凡一臉泰然自若，像是心血來潮出門散步般。
他們站在三岔路口前，交通號誌閃著黃燈，黑夜佔領著世界，將未知藏匿其中，街上唯一的明亮之處是位在右前方的便利商店。
確認沒有車輛後，兩人跨越斑馬線，來到便利商店前。
進入便利商店後，明亮的燈光和熟悉的音樂取代了剛才陰森的氣氛，讓李志丞緊繃的情緒總算能夠放鬆。
兩人沒有多加交談，不約而同地走到冰櫃前，各自拿了一罐啤酒去結帳，然後到用餐區坐下。
兩聲開罐的洩氣聲幾乎同時響起，李志丞喝了一大口啤酒，沉澱了一下心情。
「所以，剛剛那個是什麼東西？」楊浩凡問。
李志丞想了想，然後如實說出剛才目睹的一切，唯獨略過了楊浩凡的頭被貫穿的部分。
聽完後，楊浩凡陷入沉思，過了幾分鐘才再次開口。
「我明天跟你去找你說的那個驅邪的好了。」
雖然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不過語氣卻透露出一絲焦慮。
李志丞點點頭表示同意。「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他起身準備再去買些東西吃。「我打算在這裡坐到早上，反正也快天亮了，你呢？」
楊浩凡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一臉嚴肅地看著他，也許眼神中還帶了些責備。
可能只是自己多心了，但李志丞還是忍不住覺得他的視線似乎是再責怪自己。而即使他真的這麼想似乎也沒有錯，畢竟一切的源頭確實是自己。
這兩天所累積的壓力，加上剛才的緊繃情緒，幾乎要壓得李志丞喘不過氣了，現在又多了這無聲的責難。
就在他快要受不了這氣氛，準備說些話來緩和尷尬時，楊浩凡才總算做出回應。
「我也等到早上吧。」說完後他就拿出手機，面無表情地滑著。
李志丞離開去買了些食物後回到位子上，兩人各自看著自己的手機，偶爾說幾句話，就這樣直到天空再次被照亮。
§
寒風快速拍打著臉龐，加上前一晚的睡眠不足，李志丞的雙眼已經乾的快要睜不開了。
他和楊浩凡各自騎著機車，正在前往賴璽辦公室的途中。
他們下午的課一結束就立刻動身，避開交通繁忙的時段，因此現在路上的車流並不算太多。
李志丞看到前方的號誌亮起紅燈，慢慢拉住煞車，停在斑馬線前，但身旁的另一輛機車卻呼嘯而過，完全沒有要減速的意思。
「喂！」
楊浩凡徑直跨越斑馬線，同時左側的路口也有一輛小貨車穿越剛亮起的綠燈，朝他駛去，就在快要撞上的前一刻他才及時煞停，前輪距離小貨車不到一個手掌寬。
楊浩凡慢慢的用腳倒車，回到紅燈後方。
「你還好嗎？」李志丞有些擔心地問。
楊浩凡點點頭。「剛剛有點恍神了，沒事。」
被這一嚇，剩下的路程兩人倍加謹慎地騎著。
到了賴璽的辦公室前，玻璃落地窗依然乾淨透徹，賴璽在辦公室內的書桌後用著電腦，簡靜妍也在一旁，坐在桌上側著頭和賴璽講話。
李志丞推開玻璃門進入辦公室中，門上的風鈴隨之響起，辦公室內聽到風鈴聲的兩人同時看向門口。
「阿，李志丞！你來得剛好。」簡靜妍輕輕從桌上跳下來，走向李志丞。「我們剛剛去探查完你那個靈印的彼端了。」
突如其來的話題讓李志丞有些措手不及。「欸？阿，那個可以等一下說嗎？我今天有其他事情想麻煩你們處理。」
這時楊浩凡也走進辦公室，站到李志丞旁邊。
賴璽從座位上起身，走到簡靜妍右後方一步的位置。「這位是那天失蹤的其中一人嗎？」
「不是不是！他是我室友，我們昨天遇到了一些奇怪的事情。」李志丞說。
「又遇到了嗎？」賴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似乎在想些什麼。「總之我們先坐下，你們再慢慢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事吧。」他指著沙發說。
四人雙雙入座後，李志丞向對面的兩人說著昨天的事情，心裡一面思考著該不該在楊浩凡面前說出人影的手貫穿他頭部的事。
最後他決定先隱瞞這件事，晚一點再私下告訴賴璽和簡靜妍，於是略過了這段描述。
聽完李志丞的敘述，賴璽右手抵著下巴，稍微思考了一下。
「所以有疑慮的主要是這位同學嗎？」賴璽看著楊浩凡問。
「是的。還有我想請問，那個人影是因為我的關係才出現的嗎？」李志丞說。
「應該是受到靈印的吸引沒錯，雖然沒有立即性的危險，但我還是會建議這位同學買個護身符。」賴璽邊說邊拿出和之前一樣的兩條護身符擺在桌上。
這時簡靜妍忽然起身，對著李志丞招了招手，要他跟上，然後就頭也不回的走向辦公桌。
李志丞看了另外兩個一臉不解的人，就同樣一臉不解地跟了過去。
簡靜妍靠在桌緣，等李志丞走到自己前面。
「你有什麼想說但沒說的吧？」她說。
她這一問讓李志丞稍微睜大了眼，驚訝於她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我猜對了嗎？」她露出帶點淘氣的笑容。「那可以跟我說嗎？」
「嗯，我原本就打算跟你們說，但又不想讓我的室友聽到。」李志丞接著補上了剛才遺漏的片段。
聽他說完後，簡靜妍收起笑容，一臉嚴肅。
「這可能有點嚴重，而且事情有點奇怪，我去跟賴璽商量一下。」
她回到賴璽身旁，彎腰在他耳邊說了些什麼。李志丞也跟著回到位子上，看著兩人低聲交談。
賴璽在聽了簡靜妍的話後轉向楊浩凡。「情況跟我想的有點不一樣。我更正一下我剛才說的，除了護身符外，我會建議你做個淨化儀式比較保險。」
楊浩凡頓了一下，偷偷撇了撇嘴。
「如果不做的話會怎樣嗎？」他用有些生硬的聲音問。
賴璽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任由他的問題懸在空中。
楊浩凡的左手不斷搓著右手，看起來有些焦慮。
賴璽看了一眼楊浩凡的動作，才總算開口。「也許你很幸運，什麼也不會發生。」他停頓了一下。「但在我見過的案例中，那些人再次被找到時，幾乎都已經是屍體了。」
沉默再次填滿了空氣，只有呼吸聲微微起伏著。
「那……淨化儀式要多少錢？」楊浩凡問。
「兩百。」賴璽迅速而簡短地回答。
楊浩凡眼角抽動，微微抿起嘴唇，然後快速看了李志丞一眼。
李志丞再次覺得，這個射向自己的視線，似乎帶著不滿的感覺。
考慮了好一段時間，楊浩凡不情不願的拿出錢包，遞了兩張百元鈔給賴璽。
賴璽看了鈔票一眼，但沒有接下。「完成後再收錢。畢竟這一類事情也不是說成功就成功的。」
說完，賴璽就走到他的辦公桌旁，翻找著抽屜。
賴璽的話在李志丞心中留下了一股擔憂。假如不成功的話，楊浩凡會像賴璽說的那樣，被奪去性命嗎？如果真的如此，自己又要承受多少的愧疚呢？他承受的起嗎？
回到沙發區時，賴璽的手上多了一些線香和符咒，以及一個像是握柄的黑色物體。
「麻煩你坐到沙發的中間。然後志丞，可以請你先到辦公桌後稍等一下嗎？」賴璽一邊準備，一邊說。
李志丞走到辦公桌後，看著賴璽繼續準備，簡靜妍也在一旁熟練地幫忙著。
他們在楊浩凡的周圍貼了四張黃色符咒，圍成一個約兩坪大的空間，在中間的桌子上點了兩柱香。
接著賴璽拿起黑色握柄，指著楊浩凡的眉心，向前推了一下，握柄就這樣憑空飄在楊浩凡額頭前。
隨著賴璽的動作，楊浩凡微微皺起眉頭，雙手緊握。
賴璽的右手朝著握柄一抬，桌上線香飄出的煙霧似乎也隨之改變，朝著不自然的方向擴散，在空中隱隱約約形成了複雜的圖案。他盯著煙霧構成的抽象立體圖形，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接著用雙手在其中比劃了幾下，就再次朝著握柄揮了一下，空中的煙霧圖騰同時變得模糊，漸漸消散。
將握柄向後抽出後，儀式似乎就完成了，賴璽和簡靜妍撕下剛才貼在周圍的符咒。
「好了，順利完成了。在這裡跟你收兩百元的費用。」把器具收拾好後，賴璽對著楊浩凡說。
「就這樣？」楊浩凡露出了懷疑的表情。
「是的。」
李志丞本來以為賴璽會稍微做出解釋，多少讓對方信服一些，但他沒有再多說什麼。
楊浩凡遞出剛才就一直握在手裡、有些皺掉的鈔票。
「好的，收你兩百，謝謝惠顧。」賴璽把鈔票拿給簡靜妍，然後把紅色的護身符交給楊浩凡。「請拿著這個以防萬一，這樣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
簡靜妍拿著錢走到辦公桌旁，收進其中一個抽屜裡。
「可以回會客區了喔。」她微笑著對李志丞說。
李志丞回到沙發上後，賴璽就看向他。「那我要跟你說明一下我們探查完靈印彼端的結果。」接著又轉向楊浩凡。「如果這位同學沒什麼其他事情，可以先離開沒關係。」
楊浩凡看著李志丞，隨意地揮了揮手。「那我先回去了。」
「好，晚點見。」
看著楊浩凡走出辦公室，騎著機車離開，李志丞感到些許惶恐，一股壓力在大腦後方隱隱壓迫著。
一隻手溫柔地拍了拍他緊繃的肩膀。
「別擔心，賴璽的技術絕對是可靠的，雖然他很喜歡恐嚇別人。」最後那句簡靜妍刻意放低音量，像是在講悄悄話。
「我只是讓他充分了解要面對的風險。」賴璽淡然地反駁著，一邊翻開他的筆記本。「那我們來談談靈印的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