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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神草紙》霜羽卷-04.麻雀

　　我相信母親絕對是被凶神給捉走了，直覺是這麼告訴我的，可如果要說有什麼樣的理由或證據來足以讓我下這樣的定論，很可惜真的找不到，我愚蠢地相信只要捉到大量的屍鬼，總有一天能引出凶神，而我就能找回媽媽，七年來，我抓著自己幻想的虛有真理獨自前進，不敢停下腳步，因為這是我目前活下去的意義，且我心知肚明。

　　還是先撇開那些煩人的事實吧！現在首要找到芙蓉才行，我已坐在樹幹上許久，遠望清雪縣的天際，當我越是想要從手裡這些少得可憐的線索中找到突破，就越是感到要發瘋，這種時候我都會抓緊自己的馬尾來緩解這種情緒，我正決定要再喘一口氣時，無意間瞄到了今早永樂街的神農廟，如果要調查的話，當然是從最初發現屍鬼的地點開始最好，不過今早我才幸運從那些暗器中逃過一劫，我並沒有勇敢到想再次冒著生命危險踏入那裡，但在大腦還沒下指令前，我的腳就擅自開始行動了。

　　現在永樂街已繁忙了起來，耳邊不斷有世界各地的語言繞過，神農廟就在這條街的盡頭，白虎軍那幫人一定對其下了[1]霞之界，否則不可能周圍連個守衛都沒有，原本信眾算是有一定數量的神農廟，現在被人們當作不存在的建築晾在那，看似正常的外觀下全都是假象，但也不會有人發現，這就是霞之界的作用。我不能太過靠近，否則會被發現，我繞進從神農廟數來的第七條街區，躲在一間生意慘淡的破畫坊後。

　　霞之界內究竟有多少白虎軍的人馬？內部暗器又是如何配置？我不停思索這些根本毫無頭緒的問題，馬尾就抓得越緊，幸好這裡沒人，否則在旁人眼裡，我看起來一定像是個做著奇怪動作的傻子。

　　「到底要怎麼自然而然地進入敵人眼線範圍．．．．．．」

　　我慢慢放下馬尾，望向天空，我發現神農廟周圍仍有鳥兒自由飛入飛出，我不禁想到，不管是晴天或陰天，麻雀們依舊自由翱翔，如果牠們也有人性，會不會因為一切都一目瞭然而感到無聊？人們是否也因為鳥兒的存在太過自然而不去注意？

　　如今，我想利用這點。

　　我左手拿出式神符，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併攏，大拇指放在這兩只中間，做出施咒的手勢。

　　「一日為吾效，吾乃終視子以血親，[2]視蛇！求子立現於此岸！」我將式神符甩出，它化為一片白煙，待其逐漸散去後，一隻長著人皮與人類雙眼、長約七吋的小蛇朦朧可見，我讓牠爬上手臂，並伸出另一手，像呵護嬰兒一樣輕輕滑過牠的頭頂，下一秒，一隻再普通不過的麻雀飛了起來，在我面前不停揮動翅膀，我用食指和中指觸碰鳥兒的頭部，告訴牠該為我蒐集那些情報。

　　「去吧！」視蛇立刻飛往神農廟，但牠的眼睛依舊維持著人類的瞳孔，所以我並不能讓牠待在那太久，我閉上雙眼，視蛇的視野立刻映入腦海，牠先混入幾隻麻雀中，再與牠們一同飛入霞之界內。

　　視蛇在神農廟上空繞了一圈，果不其然，白虎軍嚴防慎密，光是廟外就有了將近三十名神捕，如此大費周章，看來今次他們非常想要逮到這隻屍鬼，我突然注意到有一位披著深紫色斗篷、將臉遮到只剩眼睛露出的人從虎門走出來，此種裝扮的神捕軍我在清雪縣從未見過，我想再更靠近他一點，但身體卻和內心的渴望唱反調，遲遲不敢對視蛇下令， 最後牠飛離了那人的視線範圍，往窗戶移動。

　　在窗前停下後，才發現在這連呼吸都是件危險的事，那些有如來自地獄的雙眼正盯著我看，我無法看見他們的臉，他們究竟是誰？此刻，不管是我的本體，還是替我成為雙眼的視蛇，全都動彈不得，必須快逃才行，也許他們早就知道我躲在哪了，但恐懼先一步抓住了我，大腦似乎停止了思考，小刀朝著我射來，幾乎在窗戶碎裂聲的同時，我的視線瞬間朝天空衝去，最後回到了我的本體，我不停大口喘氣，冷汗浸濕了我的衣服，幸好我的視蛇沒順從到無法自己思考，這次算是牠救了我一命。

　　「快躲起來，妳已經被發現了」我反常地沒有對背後的可疑之人拔劍相向，應該是此人的聲音讓我沒那麼緊張，但我依舊背對著他。

　　「你一直都盯著我吧？為什麼要叫我躲起來？我不相信你」語畢，我聽間符咒甩出的聲音，我在心裡咒罵自己愚蠢地放下戒心，立刻握住了劍柄。

　　「笨死了」李世民如此罵道，我的劍來不及出鞘，就被他從背後抱住，並摀住了嘴，他的力氣驚人，我根本沒有掙扎的機會，他向後退，朝破畫坊後的一處草叢跳下。

　　我們過沒多久就停止了墜落，伴隨著一聲清楚的哀號。

　　「痛死了，快給我起來！」李世民像是在調侃我一樣，但因為不確定現況，我只好先收起肘擊他的計畫。

　　我慢慢起身，環視這鬼地方的一切，裡頭凌亂堆滿了各種畫作，外表覆蓋了像積雪般的灰塵，我想這裡應該就是那間破畫坊的倉庫吧！

　　「上面的畫方只不過是老闆的障眼法罷了，真正的寶物啊！全都被他用結界藏在這了」

　　「你想要什麼？」我對此地並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也懶得聽他解釋。

　　「真無趣。我要交給妳一樣東西」李世民拿出一個外型是黑色羽毛的髮簪給我。

　　「這是我今天在神農廟內發現的，要是被禁衛軍那群混蛋交給大哥那可就糟了」

　　「禁衛軍？難道是那些只露出眼睛的神捕？」

　　「沒錯，他們是大祭司的私人軍隊，會做的可不只有封神或斬鬼，妳該感謝我才是，否則現在頭顱就會送往藏玄殿了，妳先跟我來吧」李世民起身走到一幅水墨畫前。

　　「這是蘇東坡在崇元二年完成的作品《烏鳴》，畫上出現的鳥都是麻雀，而左下角則畫有一羽黑色羽毛向下飄落，妳再看看那個髮簪的背面」我將髮簪翻倒背面，雖然不明顯，但上面竟然刻有「烏鳴」二字。

　　「這畫是從哪來的？」

　　「承天府」這地名聽來熟悉，卻也陌生，那裡是蓬萊島名義上的首都，在太極殿的轄下。

　　「你為何要告訴我這些？」

　　「所以妳相信我囉？」

　　「少給我囉嗦！快說！」

　　「如果我只是一隻麻雀的話，應該就會知道了吧！」李世民的眼神中並沒有透露出任何一絲謊言或威脅，並和他的語氣牽引著我的判斷。

　　「別殺了那隻屍鬼」我討厭這種類似命令般的口吻，但內心卻臣服於眼前這人的哀嘆。

[1] 霞之界:特殊結界的一種，任何事物只要被下了霞之界，除了施術者外，一般人就看不出結界內部的狀態，也不會對其產生質疑。

[2] 視蛇：偵查型妖怪，外型是一隻約七吋的小蛇，長著人皮和人眼，能將視野傳送給式神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