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志工活動位在臺中新社的區公所前,為寵物貓狗免費施打狂犬病疫苗和晶片。
我早上八點半從北屯出發前往活動地點,大約半小時的車程便抵達了,穿上了制服,準備上工。現場的工作人員看見了我,招呼我過去道:「志工嗎?」
我點了點頭,他接著跟我說了待會活動志工負責的部分,工作內容是跟犬貓還沒結紮的主人宣導寵物不結紮可能觸犯的法規並請他們填寫未絕育的申報,我其實在豐原有參加過一次免費疫苗施打的活動了,所以對工作的內容並不陌生。
「那邊那位志工,他叫彪哥,等下有問題可以問他。」解說完,他指了指不遠處的一位頭髮半白卻油亮油亮的中年男子說道。此時的彪哥,正雙手背在後頭,像是主管巡視轄區時的那種姿態, 跟一旁獸醫有來有往地聊著天,像是其他動物之家的正職人員一樣,並未穿著志工的制服。我還未過去打招呼,他已經瞥見了我,徑直朝我走來道:「小羅,有新的志工啊?交給我,交給我,你去處理你的事吧!」
小羅應了一聲後,小聲地嘟囔著,快速地跟我交代了一些其他注意事項,彪哥還沒步臨跟前,便已回到自己的崗位了。我沒聽清他嘟囔了什麼,似乎是不大滿意彪哥親暱的稱呼。
「哈囉!你是第一次來狂犬病巡迴注射嗎?」彪哥走到了我身旁微笑著問道。他衣裝筆挺,領帶西裝一看就挺名貴的,皮鞋雪亮,他的行裝與其說他是穿來參加志工,不如說他是要去參加一場晚宴。
「我之前有參加過一次了。」我回答道。我只穿了一件白色短袖上衣,一件運動用透氣海藍色短褲,和一雙應該要是白色的灰色球鞋,披著綠色、呆板又制式的制服,在他面前顯得黯淡無光。
「喔...。」彪哥笑意更甚地答道。他回答的聲調偏高,高音的簡潔回覆裡,似乎除了表達他知悉我的答覆之外,還藏著他對於我的認定。
他又向我講解了一次等一下的工作內容,我幾次想插話,跟他說小羅剛才已經介紹過一遍了,可以不用勞煩他向我解說,他卻自顧自地、硬是完整地重覆了一次相同的工作內容介紹。
「我跟你說,等等填完資料來注射疫苗的人,你就直接拿他的表單來看,如果看到他勾選了未絕育,就可以不用跟他宣導了。」
「然後記得要跟他們講罰責的部分,他們才會知道申報的重要性。」好不容易結束了我早就聽過的介紹,他開始傳授一些撇步,神色得意。
其實,直接詢問飼主是否有帶寵物去結紮過,也就兩秒的事情,獸醫注射的時間再快,也遠遠超過兩秒鐘。雖然前一次的活動,當時的工作人員也跟我提過同樣的方法,但現場執行時,時間是非常充裕的,真的無需如此分秒必爭的;彪哥交代要提醒飼主相關罰鍰的部分,倒是跟上一次工作人員千交代、萬交代不要提起罰責,以免跟民眾發生衝突的說法,大相逕庭。令我有些疑惑,試著發問,卻像是在銅牆鐵壁上找穿針的孔一般困難,他滔滔不絕地說著,完全沒有我插話的餘地。
終於,活動開始了,彪哥停止了說教,我眼看沒機會提問了,只能帶著疑惑上陣。
陸陸續續有一些飼主帶著他們的貓狗前來,前來的方式稱得上是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有一對年輕的情侶,選擇使用牽繩遛狗,我想他們打的如意算盤是浪漫的散步在新社春日的鳥語花香之中,施打疫苗為虛,談情說愛為實,這樣的盤算既能省下車錢,又能為感情增溫,著實是經濟實惠。但顯然這隻巨大的高山犬太少出門了,東聞聞,西嗅嗅,沒有一處是牠不感興趣的。這樣的大型犬力氣驚人,主人使盡洪荒之力也難拗其心意,只能任牠左拉右扯,像個酒醉的人,走起路來東倒西歪,用來控制犬隻的牽繩基本上是全程繃直的,他們抵達時,已經是汗流浹背,氣喘如牛。浪漫不浪漫,已經不打緊了,我可憐他們打完疫苗後,還得原路返回。
有一位嚼著檳榔,紅著嘴的男人,身上穿著工地的服裝,體型彪悍,並未帶著貓犬。填寫完資料,輪到他的寵物注射的時候,獸醫師詢問他的寵物在哪裡,他指向遠方一臺卡車,一整車各種花色的土狗正喘氣吐舌、直盯著這裡。他叫獸醫師隨他到卡車旁注射,獸醫師離卡車還有十幾公尺遠,車上的犬隻就按捺不住地吠叫了起來,兇猛異常,似乎連路旁粉嫩的櫻花花瓣都被這樣殘暴的吠叫聲,嚇得抖落了不少。獸醫師倒十分冷靜泰然。
獸醫師還沒處理完那一卡車的土狗,便聽見喀啦喀啦的聲響,接著聞到一股香水味,香水的主人很快的在街道的轉角出現了,是一名身穿奶油色大氅的中年貴婦。早春接近正午時,還是十分熱的,虧的她還能披著那樣的毛衣裳。喀啦的聲響來自她踢踏著的、銀色鉚釘墨黑色高跟鞋,手裡抱著奶油色的貴賓犬,隨著她越走越近,香水味越發的刺鼻。她直接紮進隊伍的前頭、微微欠身、摘下她的墨鏡向工作人員問道:「注射疫苗要等很久嗎?」
「三到五分鐘就可以了。」本來她問的對象是小羅,小羅嘴才張到一半,話音都還沒出口,彪哥卻搶著回答了。
中年貴婦也沒道謝,又喀拉喀拉地踩著她的高跟鞋,走到了隊伍後面待著。她前面的飼主是汗水淋漓的情侶檔,再更前面的是一位帶著裝有秋田犬的狗籠的修長男士。她隔著情侶檔和他們混種的高山犬,向飼養秋田犬的男子高聲問道:
「呦!你這隻秋田,多少錢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