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霍爾的移動城堡：不同滋味的培根與煎蛋

一年比一年瞧見更多的「美」，這才是經典的價值。真正的masterpiece不需要過多的裝飾，便足以說服人。在眾多經典大作其中，宮崎駿筆下的奇幻世界，深深抓住男女老少的心，擁有驚人的魔力。人生的某一個時刻，你會想起它的存在，再度點開那個迷人的故事，沉浸且享受。

就像今早吃了培根蛋餅，不自覺浮現三條捲曲的培根，以及六顆圓潤的煎蛋，啊，好想看《霍爾的移動城堡》。不知道人生有多少次受到這樣的魔力驅使，驚人的是，再多次都不會煩膩，更驚人的，是越看越愛。如果人必須受到執念所束縛，這樣的牢籠好像挺不錯的。

吉卜力工作室於2004年推出《霍爾的移動城堡》，十七年過去，對於這部作品的評論層出不窮，於網路上、書面上擁有許多資料供影迷了解。本文以一位老觀眾擁有新發現的驚喜心態敘述，不與他人的言論進行比較。想像一下，這是一個漫談的空間，丟掉所有雜念，聊聊天。可以的話，吃個培根蛋餅，轉開久石讓大師的音樂。

既然提及久石讓大師，便先聊聊他。片頭的音樂一放，像是一把鑰匙，讓人一瞬間進入那個世界。弦樂為主的樂團拉奏出神秘的氛圍，接著鋼琴聲帶出本作的經典主題旋律，一定有人在內心大喊：「對！就是它！」許多年後你會忘記故事在說什麼，但對於主題曲會有印象，這就是屬於音樂的魔力。

久石讓大師的配樂功力，加上宮崎駿的故事，讓我相信這世界有1+1>2的存在。電影配樂就是一種語言，給予這部作品一種定位，表達隱晦、抽象的情緒。像是女主角蘇菲初次遇見霍爾之後，回家路上她搭著車子，望向後方，此處並沒有任何的台詞，但在音樂的襯托下，觀眾都知道這位陷入愛情的少女，一邊想念情人帥氣的模樣，一邊妄自菲薄地認為與對方此生無緣再見。

此外，同一首曲子用在不同場景，也是音樂有趣之處。改變節奏、編制便會產生驚人的變化，從一首憂傷的曲子，變成喧鬧、甜蜜的。像是，比起片頭鋼琴的憂傷旋律，蘇菲與霍爾空中踏步的場景，音樂變得更為歡快，編制的樂器也使得氣氛更為輝煌宏大，使得同一段旋律，產生截然不同的效果。

本片片尾曲《世界的盟約》，由蘇菲的聲優倍賞千惠子演唱，她渾厚溫暖的嗓音相當特別，質樸且堅定，與蘇菲的性格極為相似。而歌詞也貼合劇情的發展，在孤獨的心境下，相信希望，讓人聽了也跟著溫暖了起來。

小的時候，看見蘇菲和霍爾的愛情，單純地覺得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如同公主與王子最終幸福地生活下去。現在看他們的愛情，多了一種孤獨的滋味，也比以往更懂得這份感情的動人之處。正如《世界的盟約》的歌詞，可以想像一個孤獨的人，不斷向外訴說自己的情愫，渴望「美好」的未來。

能對電影產生共鳴，是因為從「蘇菲」與「霍爾」身上看見自己的模樣。蘇菲活得相當安全，也相當虛假，她像是一名成長期的少女，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人的選擇，即便渴望遵從自己的聲音，但始終無法真正地跨出那條安全線，因此她自卑、焦躁，將所有的情緒藏在那頂樸實無華的帽子裡。霍爾像是蘇菲的另一面，他選擇用華麗的外表與裝飾，掩蓋心中的不安與慌亂，如同那棟雜七雜八組成的城堡，才是他真正的模樣。

其實，「孤獨」的主題也出現在情節中，以及場景裡。例如：蘇菲的房間，基本上沒有亮色，那些花花綠綠的帽子都不屬於她，而她的窗外面對噴著黑煙的火車，顯得這位少女過於壓抑與絕望。又如，荒野女巫聲嘶力竭地喊道：「為了回到皇宮，我已經等了五十年。」以及她對於霍爾心臟的執著，不難想像這樣瘋狂的人物內心承載了多少難以明言的苦楚。此外，馬魯克哀求蘇菲別跟母親離去、莎莉曼夫人疑似殘缺的雙腳、稻草人王子被下咒無法言語…等等，每一個人物都擁有自己的孤獨。

隨著情節發展，看著人物心境上與關係上的轉變，正是故事的有趣之處。某次重溫片子時，看著蘇菲坐在星之湖邊，說道：「內心如此寧靜，這是第一次呢。」那是第一次意識到蘇菲的孤獨。湖上的烏雲，有幾處是透著光的，像是表明女孩第一次撥雲見日，那種細膩的救贖，令我淚流滿面，彷彿自己與蘇菲一樣有了希望。

霍爾大喊地讓蘇菲代替自己去見莎莉曼夫人，這一段其實也相當有意思。當蘇菲提議向國王建言停止戰爭，相信許多人會露出與霍爾同款表情，覺得相當天方夜譚。在殘酷的現實中，蘇菲的言論確實非常天真，但其實這是一個「正確」的思維，身為一國領導人，守護人民的性命財產本是職責所在。霍爾選擇蘇菲代替自己去建言，也是因為這段話由樸實的蘇菲說出更具有說服力。如此「輕巧」的批判，有著宮崎駿的風格：畫給孩子的成人動畫電影。

蘇菲從霍爾的童年回到現實的路途上不斷哭泣，以前真的不明白，之後才驚覺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暗戀！根據某些網友的說法，霍爾替蘇菲解決士兵的騷擾，情節上是兩人的初遇，然而霍爾手上戒指的閃動，以及那句「終於找到妳了」，便是暗示霍爾一早便認出蘇菲就是多年尋找的女孩，這次的相遇即是重逢。

實話說，霍爾並不是我小時候的男神，之後，我認為這是有理由的。霍爾是一名大帥哥無誤，但他缺少了「男神」的重要條件：神秘感。對比宮崎駿筆下的其他男神：阿席達卡、白龍，如此面容英俊、身手矯健、優雅理性，霍爾更像是一位大男孩，會因為不美了，就不想活著，可愛到令人發笑。因此，每次重看霍爾時，總想對他說：別裝了，你就是會在火爐上跳舞的卡西法。

這樣可愛的boy，也是相當浪漫。在眾多撩蘇菲的手法中，個人最喜歡兩人飛舞在熱鬧的市區之上。這一個片段傳達了相當多意思：那位傳聞中的霍爾是美貌高大、溫和優雅，擁有強大魔力的魔法師；飛舞在空中的兩人如同墜入愛河的男女，愛情令他們自由自在；對於地上正慶祝戰勝的party，天上的男女並不在乎。這些細節都是為了鋪墊劇情的發展，真的是佩服宮崎駿這樣精巧的設計。

若是要一幀一幀地討論，想必每位宮崎駿迷都能交出厚厚一疊的報告書，因為每處細節都值得好好細品。像是對於「家」的定義，蘇菲與霍爾隨著故事發展漸漸有了不一樣的認知；又或是，少女蘇菲的老相，隱含自我認知等等問題。除了象徵性的內容，如何鋪陳、排列情節，設定人物性格、背景美術、鏡頭呈現，也是可以研究的部分。

最後，再度感謝原著作家黛安娜·韋恩·瓊斯、宮崎駿以及所有參與製作的工作人員，因為有他們的熱愛與付出才能讓作品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