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劇場就像煙火,所有的美只能在觀看的當下綻放;若要這樣說,那這篇文章便是貪心的想藉由文字、圖片、音樂、影像、文本...等片段的素材,將那本該逝去的保存下來,甚至讓某些偶然看見它的人能從中感受到,屬於那個時刻的餘韻。
單元情境喜劇《THE HOUSE四房一廳兩衛浴》第二季
關於第二季的編寫過程
《四房》第一季的成功並沒有讓我高興太久,許多問題隨著第一季的結束、第二季演出日緊接而來,距離原先預定的第二季劇本截稿日早已耽延多日,演員和各設計部門的夥伴們皆在等我將劇本產出,然而我卻陷入了自我糾纏、困惑的泥淖裡。
我想大部分的原因來自第一季的成功以及劇評所給的建議。
第一季觀眾所給予的評價大多是正向的,卻讓我開始擔憂第二季的內容能否符合觀眾的期待,原先拉好的六集劇情也因為和演員們的檔期敲不攏而縮短成五集(這個問題還是出在我檔期的規劃沒能周全),而劇評人所說的喜劇創作的目的性和角色間關係的曖昧不清也令我開始思考,用特色鮮明的刻板角色和荒謬的劇情所包裝的《四房》到底是不是一個合格的藝術作品?
值得慶幸的是,經歷了第一季的磨合期,演員們早已相互培養出卓越的默契,優秀的他們陪伴我在尚未出產完整劇本的排練裡試圖以角色在不同情境下做即興練習,試圖找出每個角色不同的可能性,最後也成功地讓第二季走到了一個我最初所想不到的方向。
刻板角色也能有屬於他們的真實情感
其實最一開始我所構思的《四房》結局就是一個感人的結尾,年獸妹妹因為眾人的努力得以回到這間房子,然而年獸消失的故事線卻因為檔期的問題被迫刪除(這牽扯到最初選定莎士比亞的三個劇本時延伸的劇情線,將在下文做進一步的解釋),沒想到在一次排練的過程中,演員們在玩鬧裡給了我一個啟發「會不會其實有某個『角色的鬼魂』和老莎有過感人的過去?」,恰巧「附身」的情節在第一季的劇情裡早已出現,且為觀眾留下深刻的印象(附身在小哈身上的竟然不是前面出現過的年獸爸爸,而是小哈的父王,荒謬的展開讓現場觀眾無不哄堂大笑),正好,就讓附身的設定在後面轉換成一個感人的結局吧!懷著這樣的想法延伸出了第二季後續的劇情「老莎的舊情人強勢出擊」。這裡值得一提的是,我和飾演阿古的演員品源早在先前已在一齣漫才表演合作過,當時品源和他的搭檔小羅在一個段子裡呈現出品源一人分飾兩角的表演讓我印象深刻,將時空拉回第一季的排練過程,我和品源在某次的閒聊中,我和他說到「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的段子直接寫進劇本裡?」,品源當時只是當作我在開玩笑變輕鬆回應「最好哩,你寫啊。」,於是在這裡,一個破天荒的劇情誕生了--阿古媽媽的牌友「阿蘭姐」竟然在阿古、凱西、小哈遭遇父王襲擊時挺身而出--而這個伏筆就在第二季的編寫過程裡得到解答(或是說,硬凹?)原來阿蘭姐竟是老莎多年前分手的情人,也順勢帶出第二季裡最感人的橋段,老莎和被阿蘭姐附身的阿古重逢,為當初的遺憾道出真心的告白,這段劇情可以說是急轉直下,胡鬧的就直接開始感人了,沒想到觀眾卻很買單,演到這段時就聽見觀眾席傳來陣陣啜泣聲(當然,這歸功於飾演阿古的品源和飾演老莎的洺呈精彩的表演),這也讓我相信不管是細緻寫實的角色或是像這樣刻板鮮明的角色都能展現出真實的情感,也讓第二季的劇情得以逐漸完善。
關於「莎劇」的角色
除了前面提到的感人結局,還有一個重要的命題要在《四房》一戲裡完成,那便是《哈姆雷》、《威尼斯商人》和《奧賽羅》產生的四個角色該如何在戲裡碰撞出火化。除了第一季裡以哈姆雷為範本的小哈和父王並未以《哈姆雷》戲裡的走向展開復仇,反而荒唐的找除靈師傅把父王的鬼魂除掉以外,剩下兩個莎劇劇本又該如何出現呢?
必須先補充的是,作為《威尼斯商人》裡為了丈夫女扮男裝打贏官司的波西亞,也就是《四房》裡的西雅一角,原先是要展開一段挺身而出拯救阿古、凱西、小哈的劇情的,卻因為縮編而不得不改為老莎和舊情人重逢的橋段裡的小插曲,老莎拿出阿蘭留下的金盒子、銀盒子與鉛盒子,並且眾人開始解謎的劇情,這個部份是我個人覺得比較遺憾的,而阿古和凱西的主線劇情雖然也遭到縮減,但畢竟還是擺在年獸離家一整集的劇情裡,刪減的部分較少。阿古和凱西出自《奧賽羅》裡奧賽羅將軍的兩位部下,狡猾的壞蛋伊阿古和被陷害的年輕男子凱西奧,這兩位原應是死敵的角色在《四房》裡卻是結識較久的原房客,而他們的故事又是什麼呢?在第二季的最後一集「朋友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只要抬頭永遠都在,而且一點用也沒有」裡,眾人要找尋年獸離家的原因,而凱西藉此道出了在西雅和小哈入住前竟有另一個室友「羅哥」,而這部分運用了一個故事編寫上的技巧:
一個角色「應該」要在全劇情的三分之一前被提及。
這是編劇者都知道的淺規則,原因來自劇情的約三分之一多半是作為「鋪陳整個故事的大致方向」,就連時空能大膽跳躍的影視作品也是,我們時常能看見,就算某個隱藏到最後才能出現的大魔王,在故事的最開頭至少會被以「一個邪惡的人」或是「一個邪惡的團體」被提及,然而,當凱西提到羅哥時已是全戲的最末端,此時出現新角色會讓觀眾覺得突兀,且也沒有篇幅能展開完整的劇情了,因此當凱西說出羅哥時,便展開了這樣的對話:
西 雅:所以年獸妹妹是被魔物獵人抓走了?
阿 古:等一下!我們真的要在最後一集冒出來一個有夠奇怪的腳色嗎?
凱 西:(凝重的)魔物獵人……才不是新角色。
阿 古:啊?前面應該沒出現過這種怪角色吧?
凱 西:阿古,你應該記得吧……羅哥。
阿 古:那就是新角色!前面沒有提到的就是新角色!
這是一個很有趣的思路,阿古所說的「新角色」是以「一齣戲正常的邏輯」去思考的,但凱西卻是以「一個『人』的記憶裡早就存在」來反駁,如此便可以排進一段十分幽默的punchline。
自此,四位角色所對應的三個莎劇劇本所碰撞出的劇情也告一段落,那麼下文將解釋作為《四房》一戲的一大賣點,也就是「廣告」了。
劇場也能業配?四房裡的「廣告」
這部份得從整個計畫的最一開始講起了。
在和郁晴討論關於《四房》企劃時,很胡鬧的希望能在每集之間穿插「廣告」,除了能增加拿到贊助的可能之外,也想趁機試試「為不同戲打廣告的可能性」,因此除了商家外,也為響座劇場接下來的製作《塵》,以及我和參與《四房》的洺呈、彥禛、為庭、威宇...等人的下一部作品《再一次,去旅行》做了廣告,而廣告的發想則完全依靠我和演員們在排練場拚死想出來(我得承認,這是一個莫名其妙的堅持),但也印證了,當我們被逼到絕境時,往往能想到我自己寫不出來的東西。
而這樣的形式也意外成了後續我們製作情境喜劇的特色,然而這部分的發想毫無技巧可言,僅憑我們的默契和潛力(? 因此對於發想過程就不贅言了。
廣告的發想過程真的很好玩也很痛苦,但成效卻意外的好
近日談
這篇文章:「演出記實︱大眾向喜劇的編寫與製作《THE HOUSE四房一廳兩衛浴》(下)」其實早在一年多前便已寫完,卻因後續工作和課業忙碌遲遲未能整理並放上來,2020年我和夥伴們一起完成了這部作品(同年九月,參與不貧窮藝術節的演出《再一次,去旅行》也順利結束),如今竟已時隔兩年。後來在響座劇場以及團長琦勝的協助下成立了青年子劇團「曉劇集」,並且於2021年的九月完成了第二部情境喜劇系列《不婚咖啡館》(其實不能算是完成,因為突如其來的疫情,只好將原訂三集劇情改為前傳性質的「試播集」),和《四房》後續的邀演,去年底也由琦勝改編劇本並重組演出「響座版《四房一廳兩衛浴》」。
然而連我自己也沒想到的是,在響座工作的日子竟在短短一年迎來結尾,感謝響座劇場團長琦勝願意不計這兩年在響座協助下共同完成的作品之版權,讓我們得以有機會完成尚未完成的《不婚咖啡館》系列,我和曉劇集的夥伴們也在討論過後將原先的團體名稱改為「耐打工作室」,並且打算移至台南發展。
這一年多的時間裡發生了很多事,想法也改變了,但迷惘卻不曾減少。在整理這篇文章時看到了兩年前的自己原來抱持著這樣的想法,很正面,很積極,而且很有希望,如今卻是焦慮頹然,或許這只是漫長人生裡的小低谷吧!只能這樣告訴自己,這一年的時間裡做了關於高雄劇場歷史的研究(可能算不上研究,頂多算是個人興趣)採訪南風劇團的姿仰團長和胡克仁老師關於那齣演於1990年的,富有小劇場生命力的《高富雄傳奇》,寫了篇短短的小論文,也在採訪完在響座工作時的前輩,參與過曾經在南部活躍的台灣戲劇表演家劇團的家豪,重拾了高中畢業時的夢想,為台灣劇場寫專訪(雖然在那之後也沒能再寫下一篇)。除了研究和雜文之外,延續著高雄記憶《再一次,去旅行》之後也寫下了《再見了,瑞北》一劇,在去年作為響座劇場四號作品被演出,以及反送中事件後寫下的政治寓言劇《白羊鎮》也於今年五月作為我的畢業製作演出,除了這兩個劇本外,零零總總為了案子、為了練筆、為了各種雜七雜八的理由寫了十來個劇本,最後陷入了難以突破的瓶頸,只好暫時逃離那些紛擾躲來這裡,寫寫演出的紀錄,也告訴自己和夥伴們完成過這些美好的事情,自高中踏入劇場已七年過去,雖然最近走到一段低谷,卻難以割捨這段緣份,或許在這個時刻遇到這樣的狀態反而是好事,它讓我明白自己多喜歡劇場,和在這裡遇見的人。
「感謝劇場使我們相遇」
一開始的我看著「劇場」,現在看的卻是「相遇」。
最後,將《THE HOUSE四房一廳兩衛浴》共五集的列表附上,並且可於facebook搜尋「耐打工作室」,即可觀賞《四房》系列的主題曲和片尾曲。
集數列表:
第一季演出(1~2集)
第一集:屋齡32年的房子絕不可能會鬧鬼啦,頂多鬧年獸而已。ㄏ
第二集:愛情來的太快就像龍捲風,只是剛好都沒有捲到你而已。ㄏ
第二季演出(前情提要、3~5集)
前情提要
第三集:想去健身房練出大塊肌肉,卻發現自己只是找到藉口吃更多而已。
第四集:眼前的黑不是黑,你的人生才是。
第五集:朋友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只要抬頭永遠都在,而且一點用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