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歲的春天,我的生命來到了某個槍點上,我這麼感覺著。
唯一讓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是,我一直以為我是朵花,一朵像普通隨筆插畫那種五瓣的、童趣簡單、數量繁多的花。是未經盛開就即將枯死的花,扭曲的莖葉,不安於室的靈魂,怎麼樣都不是會擁有子彈的人。
到底槍口是對準著花,還是花迎上了槍口,我不知道。
剛回到台中,找到了一份在百貨公司幫忙製作特價文宣的工讀工作,就這樣惶惶不安的穩定下來,我以為,我會如同其他人一樣,在某個年紀,歸順在社會裡,成為在平凡不過的上班族,為了衣服,電信費,房租,男友而煩惱。
平凡但勇敢的愛著,安安靜靜的完成這個階段的人生任務。
這本來是我的期望。
被愛著就好,渺小沒有關係。
就在這個時間點,心中的槍管似乎醒了,熱切的咕噥著,我想他一直醒著,現在正在發熱,準備扣下坂機,發出那只屬於我個人的第一槍。
我搞不清楚,暈頭轉向,身為花的我,不應該擁有子彈,此刻,我才意識到,那個名為自我的中心已經出現了,我是花,也是槍。
槍管埋在花心裡,就像向日葵的種子一樣,一顆一顆,隨時準備擊發。
槍點毫無預警的來了,就在今日清晨。
那是圖像無法描述的,從上到下,從無到有,就像宇宙突然爆炸引出的黑洞,所有曾經存在的外在事物,技巧、經驗、都被吸往那個無名。彷彿所有的存在就等著這一刻被引爆、牽引。
我不得不承認,被往某個不知名的方向帶走,讓我恐懼,帶往那個只有我能到達的遠方。
不同於中二的幻想,這是一種清晰的影像,明確的道路,只能靠著文字的跳動來照亮。
雜訊,聲音,方向。
子彈劃破空氣,筆直的朝黑洞前進,旁人細碎的交談聲,情緒的起伏,生命細微的顫動與掙扎,浮光掠影,一閃又一閃的幽微,都在那個只有我看得到,現在卻逐漸明朗世界。
我可以捕捉。直覺如是的告訴我。
我無法躲藏在人群中,我的思緒、感官都一併的被拉往那個世界,碰的一聲,空氣的震動,清冷的道路上只有我自己能走。
鮮明的自己。
無法再假裝,我是一朵普通的,普遍的被畫在課本裡那種花。
身後不是深淵,但也沒有路可以退,我的背踏實的靠在某個硬板上,那硬板的觸感像門,就像是突然被推進了一扇看不見的門之後,那門就關上了那樣。
槍響之後,只能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