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很差勁的一天,他氣沖沖的回到家裡,手提包毫無反擊能力的,被他以30度仰角拋出,牆壁像是在抗議似的發出令人不快的聲響,將無辜的手提包反踢回地上﹔他肩膀斜向一邊,右邊的西裝袖便很識相的滑了下來,接著身子旋了一下,左邊的袖子便連著整件外套被甩了出去。
他似乎對於自己支配那些無生物的力量感到滿意似的,臭臭的臉上浮出一絲輕蔑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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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裡,他用力的瞪視著鏡中裸露的肉體。
「渾蛋!」
鏡中的人機械似的以光速重複這不知受詞為何的詞句。
「沒用的東西!」
鏡中的影像很明顯的表示憤怒,沖血的眼球和粗大的脖子,他的怒氣遠比他的修辭學造詣為高。
「你這無能的傢伙,這點事也弄不好。」
他對著毫無感覺的玻璃板以第二人稱怒罵著。
「人家早暗示你要送禮了,居然還鐵齒!可惡,人家比你晚進來的小李都升上去了,就你沒有!」
額頭浮出扭曲的青筋,鏡中的人坦白的反應著這個事實﹔他雙拳緊握,斗大的汗由臉上滾下,聚集在他那不算太尖的下巴下顫動著。
「小李那人渣,你不該提拔那不知恩的東西的,都是你害的,好壞不分的豬!」
鏡中人下巴下的汗水像是鬆了一口氣,很快的從他那充滿緊張而又僵硬的身體逃了開來。
「阿麗那賤女人,居然把她新的男人帶到我面前晃,那隻河馬那一點比我好﹔都是你這個笨蛋,連個女人都抓不住。」
眼球四周的細小血管,就像惡魔的手指般的往他的瞳孔方向聚集,不祥的紅霧開始在鏡中的影像上擴散開來。
「明知那騷貨愛花錢,還不好好管教,你幹嘛交那隻母狗,白痴!」
鏡中的人已經搞不清楚他話中「你」、「我」的關係,也搞不懂他到底在罵什麼了。
「我辛苦賺錢是為了什麼,還賭,你豬呀你,我以前怎麼教你的,你說呀!」
鏡中的男人用力的喘息著,喘得周圍充滿霧氣,混著他剛剛噴出來的口水,鏡中人的身形,隨著他的意識,漸形模糊。
「白痴、渾蛋、沒用的東西!」
外翻的嘴唇,露出了血紅的牙齦及陰白的牙齒,上下頷相互用力的壓抑著,發出極不協調、相當刺耳的哀嚎聲﹔兩只耳朵因為某些液體的堆積而變成赤熱的紅色﹔本來就不長的鼻子以原來二分之一的長度皺縮著,露出那外翻的鼻孔不斷地吐出高熱的濕氣。
「你……你……像你這種垃…垃圾……廢物,你……你……你去死算了。」
「去死是嗎?」鏡中的人瞳孔急速的縮小。
「你以為我有今天是誰害的。」鏡中的男人伸出因緊張而扭曲痙攣的雙手,指頭用力的扣著他的頸子,五雙指甲深深的陷到肉裡去。
「去死、去死、去死…………」他腦中就任由這兩個不祥的字如蝙蝠般漫天飛舞,他的氣管和頸動脈在巨大的壓力之下漸漸失去原本的功能,意識也由狂彩墮入無色,而身體也以和先前不同原因的僵硬,以不自然的姿勢橫臥在浴室的地板上。
而在他倒下的同時,鏡中的那個男人也以相同的動作、相同的速度,倒在那左右和另一個世界不同的空間當中,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