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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雅國史館】語言的分歧，藏在文字裡：從語音解讀蛇王朝城徽符號

相信各位都知道（？），我們馬雅文字是一種象形與語音混合使用的文字型態。同一個字詞，可以有象形、表音、象形表音混合型三種書寫方式。馬雅研究在這四十年來，最巨大的成就之一，就是解讀出馬雅語音的種種規則。這使得我們可以從語音的角度，重建古代馬雅文字的發音。

如果對這段馬雅文字解讀史不太了解的僑民，可以先看看大使之前寫的一篇文章。

總之，既然馬雅文字是可以拼音的文字，那麼就要先解決一個語言學上的問題：古馬雅人是使用哪種語言來拼寫馬雅文字呢？首先，先讓我們看看考古學家可以找到的馬雅語種類：

不過大家也不用擔心，根據學者研究，在馬雅古典期（西元250年～西元800年）之間，整個低地區（Lowland）的強勢語言是喬蘭馬雅語（Ch'olan），大部分拼音文字釋讀的成果，大致上都能與喬蘭馬雅語相對應。

而我們現在在能夠解讀出來的馬雅城徽符號中，也可以看到一些語音的痕跡。

所謂的城徽符號，是指古典期時，比較強大的馬雅城邦王國，通常會使用代表該城邦王國的代表性徽章，國外的研究稱之為Emblem Glyph，簡稱EG。

如果想要進一步看城徽符號的意義，可以參考大使的另外一篇文章：

或是，下面這篇討論提卡爾與Dos Pilas為何使用相同城徽符號的文章。

如果我們攤開所有的城徽符號來看，可以發現城徽符號是一種比較規律的文字。通常擁有寫於左側的前綴詞K'uhul，意即「神聖的」；上綴詞Ajaw，意即「統治者」。另外，還有主要符號「Main sign」，為各個城市的代表符號。例如提卡爾城的代表符號就是繩結，為一個象形型的符號。

其實，主要符號並不是只有象形型，也有使用拼音符號的。我們進一步解讀這些符號的語音，大部分也都符合喬蘭馬雅語的發音。像是Piedras Negras城邦的EG主要符號，就是一個拼音型文字，圖像可以拆解成Yo-ki-bi三個音節，讀做Yokib，意思是「入口」。因此，整個城徽符號可以唸作K'uhul Yokib' Ajaw，「神聖的入口之城統治者」。

上圖右側符號就是Piedras Negras的城徽符號，右邊五個白點被包起來的符號是bi，包裹著bi的正是ki，再左邊的則是Yo（順便再次講一下，馬雅文字常常有多種不同寫法，像這樣構字的位置不同對寫法也多少有點影響）。上圖左側則是科潘城的城徽符號寫法之一。它們都把主要符號寫得比較大。

在理解馬雅文字的語音規則與城徽符號的結構之後，我們可以再來看看，提卡爾的死對頭，蛇王朝卡拉穆（Calakmul）的城徽符號。這是一個馬雅文字和語音學關係的經典案例。

和前面提過的其他城徽符號比較觀察，我們一樣可以先在蛇王朝的城徽符號看到兩個綴詞，上綴詞Ajaw與前綴詞K'uhul。但是，卡拉穆的主要符號卻是由Ka與Chan兩個字符所構成。

Ka是單純的聲符，Chan則是象形型文字，為「蛇」的意思。如果從喬蘭馬雅語來說，並沒有Kachan這個字詞。那麼，Ka與Chan的組合，在這邊代表什麼意思呢？

要解答這個問題，我們要先回到語言上。在喬蘭瑪雅語中，Chan是「天空」或是「蛇」的意思。但如果是猶加敦馬雅語，這個字則唸作Kaan。這個語言上的分歧，為我們解讀蛇王朝城徽的ka聲符提供了一個契機。

還記得文章開頭提到，馬雅文字有三種書寫型態嗎？象形型、表音型及象形表音混合型。蛇王朝的城徽符號正是第三種，象形表音混合型。所謂混合型態，是指在象形型符號周圍，會放上該象形符號某個音節的聲符，作為提示語音之用。通常會提示字首或是字尾的音節。

事實上，蛇王朝的遺址位於今日墨西哥坎培切州，這個地理位置，非常接近猶加敦半島地區。有相當機率，蛇王朝的統治者乃至人民，可能不同於低地區的多數城邦，使用的不是喬蘭馬雅語，而是猶加敦馬雅語！或至少是一種和猶加敦馬雅語更為接近的馬雅語分支。

綜合地理位置、猶加敦馬雅語、城徽符號上的書寫方式，我們可以知道蛇王朝城徽符號中的Ka，其實是在提示，這個文字是使用猶加敦語「蛇」Kaan的發音。故，如果要寫出整個城徽符號的拼音，則為K'uhul ka-Kaan Ajaw，Ka實際上不重複發音，所以應該讀為K'uhul Kaan Ajaw。

所以，我們也可以知道，雖然喬蘭馬雅語在馬雅古典期時代是一支主流，尤其在低地區，但在接近猶加敦半島的城邦，卻也有可能使用猶加敦馬雅語。所以解讀馬雅文字時，一旦碰到表音符號，就需要考量音符是對應猶加敦語還是喬蘭馬雅語，這樣才能解讀出正確的語音，並化解文字解讀時乍看之下不合理的現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