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
國歷一月一日元旦放假,沒有談過戀愛的莊昱翔被拉去一場聯誼湊人數。事後回想,他覺得自己大概算是那種「明明是來陪考、卻意外考上」的人。
那是個實境角色扮演遊戲,簡單來說就是玩家們扮演一群來偏遠鄉間別墅看醫生的病人,在一個暴風雨的夜晚意外發現醫生被殺,便一同試著在暴風雨結束、警察來之前合力找出兇手。平時玩電腦解謎遊戲看似很容易,但變成現實的解謎遊戲時卻意外地困難,尤其對一群半熟不熟的人們來說,難免放不開來演戲,更別說其實這群青年男女其實大部分還有「聯誼」的目的在。
這個「看醫生遊戲」限時六小時,雖然莊昱翔是第一次玩這種遊戲,但拿到劇本的時候難免想說六小時也太久。可實際狀況是才玩了一個小時,所有玩家就開始尷尬地面面相覷、大卡關,讓他對能否通關感到擔憂。就在莊昱翔想主動站出來領導的時候,某個站在角落的男人突然主動發聲。
「我想我們應該先來列出線索及證物,再試著看缺些什麼需要釐清……」
這個遊戲最終需要投票出兇手,因此在設定上人數一定要單數。莊昱翔被拉來是因為聯誼人數需要雙數,也因此他們這組玩家在現場就被配了一個自由報名的人,正是這位出來帶頭的男人。那個男人看起來年齡和他們差不多大,身高很高,但臉是那種讓人沒什麼戒心的大眾臉,表情一直有點嚴肅,不過說話的方式有種令人信服的力量,所以大家都很願意聽他的話。
莊昱翔本來也有點慌的心就這樣被他一句、一句有條理的話給安撫了,最後在猜兇手的時候,莊昱翔甚至是第一個指出來兇手是誰的。那個男人見他開口,也沒跟他搶功,只是在他脫口而出兇手是誰之後,就沉默地退居二線聽他推理。
面對那個男人寧靜的、探究的目光,莊昱翔突然覺得心跳加速。
最後遊戲在進行五個多小時後成功破關,眾人一起拍了一張勝利的合照。合照之外,參與聯誼的人們還興奮地各自拍照,拍完就互相招呼要一起去吃飯。他們本來想要邀請那個帶著他們破關的男人一起吃飯,卻沒想到他拍完照後就不見了。莊昱翔忍不住拉了一個工作人員,問他那個獨身男人的名字,工作人員不知道名字算不算個資,為難了好一會兒,最終還是沒讓他看名字。
啊,好可惜。沒機會親口問他叫什麼名字。
差點就「聯誼成功」了。
【哭泣】
說來好笑,莊昱翔和那個男人再次相遇竟是在真正的診所。
那時已過農曆新年,初五開工那天,整個過年期間都在感冒的莊昱翔馬上拜託老媽載他到耳鼻喉診所看醫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地方醫生還想放假,他們騎車跑了一圈卻發現習慣看的那幾家都沒開,莊昱翔沒辦法,只好請老媽臨停在路邊,自己上網查了一家評價還不錯、且打電話確認有開的診所,就這樣去了。
因為是初診,莊昱翔只能現場掛號,並硬撐著暈眩手寫自己的資料。在寫的時候他就發現一個很有趣的現象:今天看診的幾乎全部都是小孩。而且小孩只要進去大概五分鐘,就會開始大叫「我不要!!!」並開始大哭,醫生哄了一會兒才自動漸弱。
大概是最近寒流、小孩抵抗力不好的關係吧?莊昱翔也沒多想,跟護士確定自己是30號後,抬頭看了一下時鐘正好顯示十點半,且看診號碼已經跳到23號了,這才找位置坐下來等。莊昱翔本來以為很快就會輪到自己,卻沒想到都等到十一點半了,跳號才跳到25號。
這也太慢了……
莊昱翔抬頭左右望了一下,正好聽見一位長髮護士對著電話說早上跟下午都已經停止掛號,現在只能掛晚上六點之後的號,而且晚上的號碼已經排到20號之後了。莊昱翔覺得驚訝,此時診間裡又傳來小孩的叫聲,他看見長髮護士旁邊的短髮護士猛然站起身來,快速走進診間。
「你不要再逗小孩了!後面還有十個人!給我快一點!」
之後看診的速度才終於變快,但畢竟還間隔五號,莊昱翔還是在十二點十五分左右才被叫到名字。
走進診間時,莊昱翔才發現那雙眼睛似曾相識。
啊,是……那個獨身男人!
這個醫生對成年人毫不手軟,似乎也沒認出莊昱翔來,只讓他自述病狀後,俐落地檢查了他的鼻孔、喉嚨並聽了一會兒他的心音,還要求他咳個幾聲讓他聽,一切都很公式化。莊昱翔不懂,這樣明明可以看診看得很快,那他剛剛到底是怎麼逗那些小孩逗那麼久的?
醫生接著用一根金屬長管伸進他的鼻子幫他吸鼻涕,這讓沒有心理準備的莊昱翔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醫生接著也沒問他準備好沒,讓他張開嘴巴後,就用右手拿起另一根銀色金屬長管、左手拿免洗短棒把他張開嘴中的舌頭往下壓,快速往他的喉嚨噴藥。一瞬間的涼辣跟驚嚇讓莊昱翔眼淚再度掉下來,不過他還是撐著吞了口口水。但無情的醫生沒理他,只跟他說他的感冒引起了一點氣喘症狀,要他自己小心,便開始自顧自寫著莊昱翔初診的空白病歷。
醫生轉過身到桌子前面時,莊昱翔看見了他胸口的名牌寫著「吳知穎」。莊昱翔悄悄瞇起淚水汪汪的眼睛。
很好,我記住你了。
【約會】
莊昱翔的感冒一直斷斷續續地好不了,在知道吳知穎是那個診所的醫生之後,他就常常去報到。
吳知穎的診所小有名氣,所以只要稍微晚一點預約,通常都會排到很後面去,要等非常非常久、甚至是要排到隔天或是好幾天後。而且吳知穎又特別喜歡逗小孩,只要是小孩進診間,看診時間都會很長。剛開始莊昱翔會在現場等到不耐煩,後來也就習慣了,頂多多帶兩個行動電源去。
後來看的次數多了,吳知穎也認得他了,對他也少了一點公事公辦、多了一點和顏悅色,甚至還會碎念他怎麼又來了。有時候吳知穎那雙冷靜的眼睛充滿笑意地看著他時,莊昱翔會以為他發現了自己的意圖。不過快速的成人看診進程依然比不上小朋友們的溫柔與緩慢,所以莊昱翔還是認命地告訴自己:這只是的錯覺。
有一次看診的人真的太多,剛加完班就來報到的莊昱翔太想睡,竟然就直接在等待椅上靠牆睡著了,而且因為他坐在櫃檯視線死角的關係,護士沒看到他,喊了幾次名字後就當他過號。但中途吳知穎剛好走出診間上廁所,概覽了一下人數所剩不多的等待區,發現他在角落睡著了,就順手走過去叫醒他。
誰知道睡眼惺忪的莊昱翔突然伸出手抓住吳知穎的醫師袍下擺,怎麼樣都不肯放手。
「喂,莊昱翔,你放……」
「拜託嘛,男神、跟我、跟我去看電影……」
「啊?」
「拜託,拜託啦……」
帶著鼻音的聲音讓句子黏在一起,要不是吳知穎離得近,他也聽不清楚莊昱翔到底在說什麼。吳知穎覺得好笑,坐著睡還做約會的夢也是不容易,但莊昱翔的手又拉不開,旁邊的病人跟護士們也開始注意到這邊來了,無奈之下,吳知穎只好先把他當小孩哄著答應他,換得下擺的自由。
等莊昱翔終於完全清醒,診所也幾乎已經空了,他滿臉通紅地被短髮護士叫進診療間,就看見吳知穎滿眼都是笑,問他身體怎麼樣。好不容易終於看完診,莊昱翔紅著臉跳下看診的椅子,正要逃離診間時,卻被吳知穎叫住。
「禮拜天看電影啊,看早場好了,約在電影院正門口嗎?」
「……啊?」
「不是你約我的嗎?」
「咦?…喔、喔……」
於是他們倆就這樣稀里糊塗決定要一起去看電影。
吳知穎選了一部恐怖片,其實莊昱翔本來是很抗拒的,但誰知道吳知穎竟然能將激將法用得淋漓盡致,最終還是讓莊昱翔氣呼呼地妥協。只是他們倆萬萬沒想到的是,這部電影前半段雖然讓莊昱翔嚇得滿臉淚,最後的結尾卻溫馨到讓莊昱翔哭得滿臉淚,吳知穎本來很專心在看電影,後來發現莊昱翔的表情竟然比電影還要好看,乾脆改成看他的反應,偷偷笑他笑了非常久。
這傢伙怎麼比小孩還像小孩?
等電影廳的燈漸漸亮了,莊昱翔失蹤的羞恥心才好不容易回來,他才剛紅著臉舉起手、試圖用手抹掉臉上的眼淚,吳知穎就及時遞來了衛生紙。莊昱翔尷尬了幾秒才接過來,撇過頭、低下臉假裝自己只是在擦眼鏡。
「真是愛哭的小朋友啊。」
「我、我才沒有!」
「真的嗎?」
「真的啦!」
「可是醫生叔叔會給愛哭的小朋友秀秀喔!真的沒有嗎?」
莊昱翔一時之間不知所措,乾脆紅著眼睛轉頭瞪向笑得邪惡的吳知穎。吳知穎故意又抽了一張衛生紙給他,莊昱翔瞪歸瞪,還是接了過來。
他這是要他承認自己愛哭?還是承認自己覬覦醫生叔叔的「秀秀」?
太陰險!
「好啦,不鬧你了。不哭不哭,醫生叔叔喜歡你喔。」
吳知穎摸了摸莊昱翔的頭,嚇得他瞪大眼睛,僵直身體不敢動,比剛剛看恐怖電影的時候還要驚恐。吳知穎看他震驚的表情,竟又燦爛地笑了。
「說說看啊,愛哭的小朋友,喜不喜歡醫生叔叔啊?」
【吃醋】
在一起之後,吳知穎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莊昱翔特別喜歡吃小朋友的醋。愛吃醋,偏偏又愛來診所蹲點,這令吳知穎哭笑不得。
不過莊昱翔之所以會經常來診所,一方面是因為吳知穎的工作非常忙,他們一個禮拜見不到幾次面;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莊昱翔的身體真的不太好,老是有些小病痛,久了也讓吳知穎有點心疼,但理智上跟專業上都知道這些是無法完全根治的。
可畢竟掛號費200元累積起來也不是個小數目,讓莊昱翔總是這樣亂花也不是辦法,後來吳知穎乾脆知會兩位護士,讓莊昱翔沒病痛、只是來找他的時候就跟護士說一下,直接進去他的醫生休息室等他,就不用多花錢了。莊昱翔樂得享受「伴侶福利」,就更常往診所跑了。
只是更常跑也代表更常吃醋。
某次在醫生休息室裡,莊昱翔偷偷開著門縫,看吳知穎光看一位小朋友就看了半個小時,不但說話特別溫柔、而且看診的動作也很小心翼翼,最後還讓小朋友抓了滿手貼紙走出診間。
他看我的時候都沒這麼溫柔啊……
莊昱翔覺得自己的嫉妒幼稚又莫名其妙、但又真的受不了,只好悶悶地把休息室的門緊緊關上,眼不見心不煩。於是等到吳知穎終於看完最後一個病人,走入休息室換下醫師袍準備要下班時,就接到了一個明顯在生悶氣的小朋友。
「醫生捨得下班了啊,是不是貼紙發完了啊?」
「……啊,原來護士叫錯號了。」
「啥?」
「這裡還有最後一位小朋友呢!病狀是生悶氣……」
「吳知穎,你!你什麼意思!」
吳知穎醫生笑著,任莊昱翔捶他也沒有正面回答,只是俐落換好衣服,牽著莊昱翔小朋友往外走。半途路過燈光已經半關的藥局時,醫生還走進去拿了一些東西,讓小朋友滿臉問號,但醫生沒有解釋,只說回家就知道了。
醫生叔叔決定要給這個小朋友特殊照顧,直接帶回家照顧的那種。
【接吻】
跟工作狂醫生吳知穎談戀愛,平日的相處時間有限,所以莊昱翔不介意主動到他家找他,只要吳知穎願意為他敞開大門。了解莊昱翔像極了小朋友的個性之後,吳知穎也不介意牽著他,一路從診所的醫生休息室一起回家。
診所雖然沒有醫院來得雜亂,但吳知穎早就養成回家一定要先洗澡、洗衣服的習慣。他坐診一整天,身上沾了多少東西是肉眼看不見的,也就沒有推託、先去洗澡,洗完才換莊昱翔洗。等莊昱翔洗完澡出來,兩人的髒衣服都已經丟進洗衣機,吳知穎還拿了吹風機,坐在沙發上準備幫他吹頭髮。
吹完頭髮,莊昱翔才剛想開口挽回自己今天吃醋的形象,就被吳知穎搶先一步抱到膝上坐好,堵住嘴。
對莊昱翔小朋友來說,接吻是萬能藥。
這是吳知穎醫生跟莊昱翔小朋友之間心照不宣的祕密。
莊昱翔在嘴唇被捕獲時就乖乖將雙手勾到吳知穎的脖子上,任他吸吮啃咬自己的嘴唇,再乖乖張開嘴巴讓舌頭闖入。吳知穎最喜歡揪著他的舌頭不放,又吸又輕咬,直到莊昱翔軟了腰才甘心。跟吳知穎看似理性的形象不一樣,他的吻又熱情又黏人,他愛深吻勝過淺吻,總是要先把莊昱翔吻到快要缺氧,才會甘願還他一個溫存的吻。
誰是小孩、誰是醫生?又是誰在吃醋?
吳知穎從脖子開始往下親吻,在鎖骨輕咬了一口,才順勢吻向胸口。他的雙手也不甘寂寞地從莊昱翔的褲子上緣探入,直接肉貼肉捧住莊昱翔的屁股,恣意地揉弄。莊昱翔嚇了一大跳,驚叫了一聲後、嘴巴又被吳知穎給含進嘴裡,他只能不甘示弱地從吳知穎的衣服下襬向上撩開,試圖扒下吳知穎的衣服,卻又在扒到一半時被親吻勾走注意力,最後還是半途而廢。
探索對方身體已成為主要的目標,吃醋的原因什麼的早已被拋到腦後。當衣服越脫越少、體溫越來越高,莊昱翔在脫衣服的空檔間有一瞬的腦袋清明,只來得及喘著氣斷斷續續抱怨。
「我當初怎麼就沒看出來,你、你……」
「我這麼迷人?」
「放屁,你流氓!每次都用這招……唔!」
「因為醫生叔叔知道你喜歡『貼紙』啊,莊小朋友。」
吳知穎輕咬住莊昱翔的鎖骨,又舔又吸,不久後一個漂亮的「貼紙」就這樣完美地貼在莊昱翔的鎖骨上。莊昱翔不知道吳知穎還有這招,整個人羞得不行、卻又擋不住吳知穎的動作,只能任他在自己身上貼了許多「貼紙」。
恍惚間莊昱翔似乎被連哄帶抱地弄到了床上,搖晃的目光中似乎還看到了吳知穎下班時從藥局順手帶回家的東西,終於恍然大悟。再之後莊昱翔就沒有力氣去管什麼吃醋不吃醋、貼紙不貼紙的了。
在腦袋被欲望完全佔據之前,莊昱翔只來得及想:把「看醫生遊戲」玩到家裡,吳知穎這個流氓也真是夠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