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遊戲角色
醫院的入口,是兩層電動玻璃門,兩道門中間隔了個小空間,大概是防止冷氣外洩的?或者是消毒用?
因為門的感應有些不靈敏,他進去時,先後都卡頓了一下,才順利走進去。
大廳中央是一整排電梯,還有兩側往二樓的手扶梯。右轉急診室,左轉掛號領藥。
整體由紅磚色的大理石構成,比起什麼壓抑或恐怖,倒不如說有一種復古沉穩感。
或者說……挺正常的。
唯一異常的地方,是這裡的「人」。
一眼望去,每個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抽號碼牌、排隊、領藥、付款、坐在位子上手機、辨讀平地圖上的標誌。
但若認真細看,或者是稍微看久一些,會發現那個抽了號碼牌的人,領完藥後,又再重複了一遍抽號碼牌的動作。付款的人,從錢包抽出錢,交與對方,手放下,又再收出一次。
──這裡只有背景的「路人」。
而且還很粗糙,連一點差異化或第二方案都沒有,只是單調地重複一組動作。
他努力辨識這裡有無可供線索對話的劇情NPC,卻在幾次試圖搭話都被直接無視後,默默放棄了。
正當他打算去搭電梯,探查一下其他樓層時,從轉角處有一聲音傳來:「你也來了?」
綁著黑色馬尾,是穿著和方才一樣棒球外套的曾嘉怡。
他抬手「呦」地一聲打了招呼。
和在菱形廣場初次見面一樣。
曾嘉怡從他的視覺死角處出現,不知原先在哪?出聲打斷了他原先預計進行的探查,並提供關於這個地圖的情報,讓他不需要往其他地方走:「找不到東西。樓上沒甚麼特別的,我去看過了。倒是後面有再向下的樓梯。」
「那要一起下去看看嗎?」他面色如常,順從地接下這個對話。
「嗯、走吧。」
電梯後方的走道,有一個鐵灰色的逃生口,上頭綠白色的標誌燈,卻不是寫著EXIT,而是相反的Entrance。
「這不會英文怎麼辦啊?」他嘖嘖了聲,沒有對這異相表達驚訝,而是有幾分對關卡的嘲弄。
「Entrance,入口的意思。」沒想到曾嘉怡非常正經地替他解釋了遍,英文唸得字正腔圓。
他愣了一下,然後才大笑出聲:「哈哈、看來身旁有人會英文就可以了呢!」
曾嘉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在質疑他有什麼毛病。
他沒有向前踏過門框,笑咪咪地回望曾嘉怡,一臉理所當然,似乎在等著什麼。
「你有要去嗎?站著幹嘛。」曾嘉怡也沒有先進去。
「曾嘉怡。」他直喚她的名字,「你不問我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嗎?」
連在地下室的黑色物質,都知道他們殺了他,並能意識到這是他的第三回生命。那作為「玩家」的曾嘉怡呢?
「我的確不爽你找死,但是先前在商場也確實是你幫了我一把。」她皺起眉頭,有幾分不滿,而後嘖了一聲,才解釋道:「而且既然你來醫院了,應該就是打算繼續闖關吧?在這裡,能遇到玩家很難得,如果我們的方向一致,一起走……我暫時沒意見。」
這句話至少有三四個會觸發遊戲機制的單詞。
但是整個醫院一動也不動,彷彿沒有聽見她說了什麼。
他眼睛一亮,似乎是還在和曾嘉怡對話,實際上是在更進一步試探:「所以妳不覺得在玩遊戲故意找死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囉?」
直戳「遊戲」一詞,醫院仍然沒有任何異常。
──好、他的束縛解開了。
「好的、現在可以確認兩件事。」他雙眼放光,是在和曾嘉怡說話,也是在自言自語:「第一、這個醫院關卡的規則不一樣,或者是還沒有『啟動』,所以我們在這裡犯規,並沒有被懲罰。第二、妳是老玩家了,妳玩過其他關卡。而大部分的遊戲,是單人關卡,或者是地圖大到看不見另一個玩家……不過憑這遊戲省力省能的樣子,我覺得應該是前者。」
曾嘉怡被他突然的話題變化和長篇大論弄得一愣一愣的,但很快笑了出來,又是在菱形商場裡,見過的那副興奮模樣──她似乎真的很開心遇到願意好好參與關卡的玩家。
「我必須跟妳確認一件事。」他很認真地看向她,問道:「妳在這裡待了多久?妳玩了幾場遊戲?」
「時間有點難判斷。」她坦承,然後又試著回想,「加上這個地圖,應該……十幾場吧?」
她給了一個很模糊的答案。
說完,換曾嘉怡反問他:「那你呢?聽你這樣講,你感覺像個新手?但是又很像『探查者』那群人……」
「噗。」
「……你笑什麼?」嘉怡被他的笑聲打斷,皺起眉頭。
他以極高的語速和非常小的聲音──似乎完全不在乎曾嘉怡聽不聽得到這段話,只是他要說出來而已──吐槽道:「我只是覺得一個明顯有控制者、有系統的遊戲,再配上一個叫『探查者』這種擺明了要找出真相、解救世人的組織名,讓整個設定變得非──常窠臼。接下來就是要有另一批人登場了對吧?大概下個關卡的時候會遇到?可能是探查者的老大,或者是他的二把手之類的人對吧?」
在嘉抬要追問下去之前,他抬手,作了個恭請的手勢,「不、對不起,您請繼續。」
「我剛剛是要問你……你真的是新手嗎?」
「對啊。」他點點頭,老實地承認。
「雖然看得出來新手的痕跡,但你在商場的表現真的還滿不錯。」曾嘉怡一挑眉,似乎有點驚訝,「如果你有機會遇到『探查者』……」
還沒說完,他又「噗」地笑了出來。
「……你是怎樣?」被第二次打斷,嘉怡不是太高興,「探查者有什麼好笑的嗎?」
「不、很抱歉,請當這是我的個人問題就好,我比較怪一點。」他光速道歉,毫不猶豫地替自己貼上標籤。但緊接著,又是一頓輸出:「抱歉、再借我確認一下。所以過了某些數量的關卡,或者是拿到某種認可後,玩家們可以在一個空間內互相見面對吧?類似遊戲大廳那樣?不然在一個玩家四散,久久不見一個活人的情況下,不可能有組織成立。」
說是「借我確認一下」,但他說得那麼武斷,似乎早就確認好了答案。
曾嘉怡愣住,最後只能說出:「……你真的會跟那群人相處得很好。」
「這部分我持保留意見。」他舉手作投降狀,「我很少跟人處得好,大概是我比較煩人一點。」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曾嘉怡嘲笑到。
或許他們還可以繼續聊下去。曾嘉怡十幾場的遊戲體驗,無疑可以提供給他極多線索──但是他原地轉了轉腳腕,似乎迫不及待往更後面的關卡去。
「我們到地下室去吧。」
接著、他作了個拉拉鍊的動作,把嘴巴封上──只是相較於這閉嘴的示意手勢,他又說了一長串話:「等我也能到那個『遊戲大廳』再聊,現在破關要緊。喔對了、記得等下到地下室後,就要保持安靜囉。」
「你記得就好。」她不客氣地回到。
※
他先跨過門框,踏上階梯。
(曾嘉怡緊跟在後,她依然不是第一個進入地圖的人。)
多走了幾步,眼前突然黑幕閃過。轉過頭去,不意外醫院已變為一片漆黑,無法再回去。
而前方的地下室也閃著燈,招呼他們的到來。
TBC.
無獎徵答時間,要怎樣才能「進入」醫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