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但街道並沒有因為太陽落下而變成黑暗。路燈及各個店鋪的燈光,雖然不及陽光,卻依然把街道照亮。最多人潮的街道,是最多光亮的街道。是人被光亮吸引,又或是人的聚集是光亮,無論是前者亦是後者,有燈光的街道就是熱鬧的。
在城市的某個熱鬧街道,一個男子拖著疲憊的身子隨著人潮前進。提著的公事包在一不注意下撞向身前的路人,男人在路人的怒視下道歉並把公事包抱在身前。就這樣那個男人以看似窩囊的姿態走了一段路。最後停在一家餐館前,在推開門之前抬手揉了一把臉,似乎這樣就能把滿臉的疲憊揉走。
那個男人一進入餐館,就聽見熟悉的呼喚。他勉強地露出了微笑,走向了那群朋友。他們都是大學結識的朋友,一樣的興趣愛好讓他們至今依然保持聯繫。
這一天的晚餐把男人最近一直處於緊繃狀態的情緒得以舒緩。從一開始勉強地笑,在一頓飯的時間變成了真實的笑。也許生活再忙,也應該和好友們時不時的一聚。在一群朋友的埋怨下,那個男人笑著應下下一次的打球約。
然而,在男人以為這一天就能夠這樣愉快的結束的時候,餐館的門再次打開。一個他一直不願再見的女人走進了餐館。在對上那個女人的視線時,看見了她眼神裡的驚訝。而他自己也許也並沒能保持平靜。因著他不小的反應,一群朋友也隨著男人的視線望去。
一桌子的男人齊刷刷的望向餐館門口,讓女人愣是停在門口進退兩難。她抬起手,笑著打了聲招呼。然而她臉上的尷尬和勉強並不難發現。
看著她的笑,男人露出了八顆白牙,回以她一個標準的笑容。在這樣的一個情況下再見這個他一直不願再見的女人,男人多少也有些尷尬,但他在短暫的發愣之後並沒有像女人一樣表露出尷尬。畢竟他每一天面對各種客戶,已經練出了不帶情緒的標準微笑。幾年前的他,一定沒想到多年以後會用他一貫面對客戶的笑容來面對這個女人。
點了頭,男人忽視了這尷尬的氣氛,低頭喝了一口飲料。冷冷的,正巧可以讓自己冷靜下來。身邊的朋友見狀,生硬的繼續之前的話題,沒有多問什麼。而女人就越過了他們去到餐廳另一個角落的空桌子坐下。
男人雖然冷靜了下來,但已經沒了興致接著和朋友聊天。很快,他就告別,起身離開了。
出了餐廳,那個男人看著依然人滿為患的街道歎了口氣,然後也加入到人潮。隨著人流,走了一段路,再進入捷運站。和一群陌生人,在站裡等著下一班車。男人無聊的拿出手機,一開屏,他出神的看著鎖頻上的照片。是他和一個女人的合照。
她並沒有剛才男人在餐廳遇見的那個女人一樣的美麗,卻是最能夠牽扯男人情緒的女人。這一個女人,讓歲月和生活帶走她的美貌卻死守著那份快樂。即使是滿臉的皺紋,花白的頭髮,她依然帶著燦爛的笑容。就像鎖屏上的照片一樣,就像她離開他的時候一樣。
生離如何比得過死別?在之前的女人離開他的時候,他憤怒又難過。少了一個人在身邊,生活如同被撕裂般。他甚至久久無法釋懷,陷入自我懷疑。當時的他以為那將是他最刻苦銘心的分離。直到這個照片裡的女人離開他的時候,他震驚又悲傷。他的生活似乎沒有任何改變,卻總是能夠哭著醒來。他總是會幻想,如果她還在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突然男人被腳下的石頭絆到,差點跌倒。也因為這一下,男人終於回過神來。看著前面的公寓樓,他才發現自己竟是在愣神中無意識地走回了家。男人搖了搖頭,無奈地笑了下。都過了多久了,他還會想她想到失神。
男人拖著越來越沉重的腳步,走上樓到自己的家門前。努力掏出了裝在公司包裡的鑰匙,然後試圖用鑰匙打開家門。然而,明明一口酒也沒喝的他像個醉酒的人一樣,試了幾次才把鑰匙插進鑰匙孔。終於打開門,進了家。鎖上門之後,男人胡亂地脫了鞋,就躺倒在客廳的沙發上。
玄關的燈在一會兒之後就關上了,沒有打開家裡燈的他就在這烏漆墨黑的環境下漸漸起了睡意。在陷入睡眠之前,他想的是:啊,沒有人會把我喊醒,讓我趕緊洗漱再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