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十年前,我經歷了一件事,讓我理解了每個人生命中的許多變化可能都必須是獨自經歷的。
一位以前的同學,在我們畢業好幾年之後,在我妹妹過世之後的幾個月後來紐約出差,想起了我,約了我出去吃飯逛街。
我妹過世這件事是非常突然的。妹當時大學剛畢業不到一年,家裡每一個人聞訊都受到相當大的打擊。而當時,住在紐約的我離她住的城市最為接近,我卻沒能守住她。她走的那一天,我其實正在等她回我的電話。當我終於等到她手機打來的那通電話時,另一頭傳來的聲音卻不是她的。我顫抖的聽完內容,掛掉後大聲的吼加了近十秒鐘。沒有守住我妹這件事,其實壓在我心裡好多年,直到兩三年前我才釋懷。
那位同學知道我妹走了,但並不知道這段故事。他抵達紐約時是很興奮的,畢竟這是我們畢業多年後第一次見面。我們依照以前的方式出去逛街吃飯,但我的反應卻是很不同的,我的言語間少了天真也少了熱情。商店裡的東西沒有一件讓我想掏出錢包,因為我當時的價值觀甚至人生被這場意外打碎一地,我還在一片一片撿起來重新拼黏成新的模樣。我的同學可能很不知所措,也可能他真的不能理解,但我記得他有點悻悻然的和我道別。幾個月後,他和我們的共同朋友說,我變了。
是的,我變了。
我變得連我自己都不認識,但我並沒有和宇宙下訂單要求這場改變。它來了,我就必須和它共處,慢慢地將它烙印在我生活裡的每一個皺折熨平。之後的我,其實常想不起我還天真熱情的樣子,但我時常懷念我最親密的妹妹跟著我到處旅行到處走跳的日子。我為了重新適應一個我最愛的人一夕之間消逝無蹤的這個新世界,花了非常長的時間。
當時,同學們發現了我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我,但他們完全無法適應這個新的我,因此我們自然而然的漸行漸遠。我一直到現在都還感謝著當初和他們的相遇,因為他們讓我的求學生活非常多色彩。
現在,經過紐約的疫情,我在求學工作旅居國外二十多年後,帶著我的丈夫搬回到了台灣。過去四個月的生活讓我真確地體驗到,是啊,我又變了,我一直在變。但人生只要持續的輪轉,我就必須一直改變,而所有人在這些轉變之間的相遇及相惜又是多麼的難得。
是啊,我變了。
摯友說,但你的內心是一樣的。
思先生說,我還是看得到最裡面的那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