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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外區】Gwen Goldman 60年後的第二封回信

踏進洋基球場本壘板後方的紅土區，戈德嫚（Gwen Goldman）遙望外野看台上飄揚的旗幟、輕輕抹去眼角眼水，似乎還無法相信10歲那年落空的願望，竟能在60年後成真。

曾經夢想在布朗克斯成為球僮的女孩，一頭蓬鬆髮絲已然花白，積欠的願望像是要彌補歲月流逝，因此「加倍奉還」。賽前她與王牌寇爾（Gerrit Cole）閒話家常，接著身披成套條紋球衫擔任開球嘉賓，國歌演奏時就站在總教練布恩（Aaron Boone）身旁，並於比賽開打前和三壘教練奈文（Phil Nevin）一起將先發打序交給裁判。

「寫那封信是值得的，懷抱著希望是值得的，你必須追逐理想，就算一開始落空，正如古老諺語所言，你也只能繼續前行。」戈德嫚說。

從戈德嫚愛上縫線球那刻就是死忠洋基迷了，一如當時大多數粉絲，最欣賞的球員是曼托（Mickey Mantle）。8歲那年她首度踏進洋基球場，當時父親的公司在一壘邊線旁包下座位，戈德嫚還帶著手套、摩拳擦掌準備接界外球，她在看到場邊的球僮後、告訴父親：「我也想做那個工作，我做得到，我知道如何撿球棒、如何丟球。」

1961年夏天，也就是正值曼托與隊友馬里斯（Roger Maris）競逐貝比魯斯（Babe Ruth）單季全壘打紀錄那年，10歲的戈德嫚寫了一封信給時任洋基總管的哈米（Roy Hamey），提出想要擔任洋基隊球僮的請求。遙寄的願望得到回音，直到現在，她仍忘不了從信箱拿起那紙刻著自己名字、來自洋基球團的回信。

只可惜，來函內容卻不是戈德嫚願意看到的，「儘管我們認同女孩與男孩能力相當，在場上也會帶來加分作用，」這封時間點停留在1961年6月23日的信中寫道，「但我希望妳能理解這是一項由男性主宰的運動，像妳這樣的女性可能會在休息室感到格格不入。」

雖然願望落空，戈德嫚還是將信妥善收藏，裱框置於家中客廳牆上，「那時當然很失望，畢竟是自己非常渴望的事情，」回憶當年收信的心情，她說，「但我還是將信保留起來，因為畢竟是洋基隊、是我的摯愛，而你永遠不知道人生會如何發展，這是個希望。」

寄出那封信後的日子，戈德嫚逐漸從女孩成長為少女、踏進社會，爾後結婚生子。2017年卸下在康乃狄克州一所幼兒園的社工一職。她告別這項從事了31年的工作，正式享受退休、含飴弄孫的生活。

今年6月下旬，戈德嫚分別就讀幼兒園與小一的孫子結束這學期的課程，因此當女兒提議來場視訊時，她原以為將會是一家人齊聚鏡頭前慶祝孩子學期結束、歡度暑假。只是加入Zoom的視訊會議後，她發現竟有幾張陌生臉孔，一開始戈德嫚還以為是女兒的同事，但隨後熟悉的面容和驚喜便相繼映入眼簾，現身螢幕的包括寇爾和洋基總管凱許曼（Brian Cashman），而後者在收到戈德嫚女兒艾比（Abby）的電子郵件後，寫了一封相隔60年的回信。

「洋基隊致力於打破這個產業內的性別藩籬，我們深信女性與男性能屬於相同的地方，其中包括休息室。」凱許曼緩緩念著這封日期標記為2021年6月23日的回信，「距離您請求成為紐約洋基隊球僮已過60年，對於10歲的小女孩當時寫下那封信的勇敢，希望我們現在才予以回報並不會太遲。有些夢想需要較長時間才能實現，但目標達成的那刻，不會隨時間的流逝而較為黯淡。」

在凱許曼朗誦這封信、並邀請她於「希望週」擔任球僮與開球嘉賓時，戈德嫚完全藏不住內心驚訝，激動得幾乎無法言語，「下次進入視訊會議時，永遠不要先假定會發生什麼事。」後來她這麼說。

對戈德嫚來說，這場視訊會議上較為陌生的面孔之一，是平日隱身幕後、不會現身球場，但卻在球隊服務20年的現任助理總管艾芙特曼（Jean Afterman）。她向眼前這位高年級死忠洋基迷提到，洋基是大聯盟30隊裡、唯一曾讓2名女性擔任如此高位階主管的隊伍，而艾芙特曼當年接下的，正是今年開啟聯盟新頁、榮升馬林魚總管的伍佩琴職位。

「你選對隊伍支持了。」艾芙特曼對戈德嫚說。

無論是新舊洋基球場，戈德嫚都造訪過無數次，但她說每次踏進這個心目中的聖殿都還是會為之震撼，「每一次都是魔幻時刻，無論是氣味、眼前景象，還是聲音，聽到球被擊中的清脆聲響，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種喜悅是超越生命本身的，總會讓我憶起和父親共度的時光。」

但這一次，絕對會是戈德嫚最難忘的一次。她與丈夫從康乃狄克州驅車來到布朗克斯，「早上確認了路線好幾次，以免遲到。」這番話雖不乏玩笑意味，仍可看出她的期待之情。

戈德嫚從2號大門步入球場，未若平時一樣進到觀眾席，而是被帶到一座上頭掛著自己名牌的置物櫃前。她試戴球帽、觸摸這襲乘載過無數榮光的條紋球衣，眼裡閃著光，彷彿又回到10歲、那個剛愛上棒球不久的年紀。

「對於自己今天最喜歡哪個部分，我根本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完成開球任務後，戈德嫚在第四局進行的視訊記者會上表示，「這可以說是我一生當中最激動的時刻，還要乘上千萬倍。能進到休息室、在投手丘上投球、見到球員，他們為我安排的行程完全超乎心中想像。」

「我從沒想過60年後，凱許曼會實現這個願望，他寫來的信是如此美好，完全展現了一支球隊如何努力在做正確的事。我挑對球隊支持了，對吧？」

希伯來語中有個詞叫「dayenu」，戈德嫚在記者會上以這個單詞形容這一整段彷彿跨越時空而來的不思議經歷，意思是，「這一切對我來說都已足夠。」

或許該說是，夫復何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