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二三事之2

國小三、四年級，我因為家住山腳下，所以被分發到山上的分校，跟一批眷村的小孩同班。

眷村的小孩名字都很意涵，通常會有「建國」、「光復」等字眼，看得出老兵的心情。

三年級，老家附近蓋了一間塑膠工廠，聽說是專門製作皮鞋的公司，老闆的獨生女就讀山上學校，是我三年級的同學。

她的儀容整潔，制服燙的皺褶分明，白色短襪潔白如陽光，小腳套著皮鞋，閃閃發亮。

在那個年代，學生通常穿《中國強》那種黑白球鞋，家境好一點有球鞋穿，穿皮鞋上學的稀少。

每次下課，她就會佔據講台說；「誰跟我是同一國？」

女同學簇擁而上，她宛如女王般分送女同學糖果，圍在一起girls- talk。

那是個異空間，粉紅色銀河系，男生是被屏除在外的平行宇宙。

上了四年級，她辦理了休學。

聽說父親經營失敗，整個工廠停工，師長們沒多做解釋，小腦袋瓜的我們也沒多想。

直到我離開山上學校，回到本部讀五年級時，某夜我跟母親去鎮瀾宮參拜，經過廟後的巷口，燈光昏黃，有一角落擺著帆布，賣皮鞋與童鞋。

母親想買點打折品，家裡孩子眾多，鞋子這種生活用品永遠不夠。

我陪媽媽蹲下去挑鞋，當我站起來那一瞬間，與婦人的女兒對上眼，沒錯，就是三年級的女王。

她似乎沒認出我，只是神情落寞地跟著她媽媽，漫不經心地整理商品。

她當然不記得我的臉，當時她是宇宙的中心，我們男生只不過是被銀河的手臂拋向邊緣的小行星，那些小行星在她眼哩，若沒有光芒照耀，是看不清五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