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深淵中的一縷光 第二章

2021/07/25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從前翟家、彭家比鄰而居,翟家晚了彭家六年搬到同個社區,翟家就一個四歲大的兒子,安安靜靜的小明江跟彭家兩個天天惹事挨揍的兒子湊上了,三個成天形影不離,把翟彭兩家原本就一左一右的距離,住成雙拼房了。
當時彭太太剛懷上三胎呢,孕吐的厲害,三天兩頭回娘家養胎,兩個猴兒子幾乎都在翟家吃喝。這翟家夫妻都是老師出身,照理說挺能壓制住孩子的,可彭家孩子一個六歲、一個四歲,可不比高中生受教,翟太太起初還提心吊膽的,深怕別人的孩子在自己這兒磕了、碰了,好在自己兒子跟彭家兩個孩子處的好,彭家養孩子方式也開明,跌了知道自己爬起來就好。再來呢,看到兒子笑容多了,整天體力消耗的多,食量也大起來了,自然就放開心把彭家倆孩子當自家小孩養了。
彭鬱是在六月出生的,臨盆前的母親節,彭大方下班沿途都沒買上康乃馨,便在巷口花店買了一束桔黃色的鬱金香回來,想不到老婆便喜歡上這花了,直喊以後母親節都要這鬱金香,他當時笑慘了,這康乃馨一到母親節就漲價又難買,鬱金香還好打發呢!彭大方湊上眼前的肚子:「以後每年母親節你媽都不要康乃馨,你幫爸爸記著。」抬眼瞅了老婆一眼,補了句:「可不能反悔啊!」
想著他們這一家在這女兒出生後就完整了,彭大方摟著老婆,心裡有無限的期盼。
可老天爺總是不按牌理出牌,彭太太臨盆那天難產了,孩子還沒接生出來,人在上產台前就沒了氣,醫生從鬼門關前將彭鬱搶了回來,彭大方抱著小小的女兒,眼淚都還流不出來,聽著醫生解釋著癲癇引發的原因,他只想再進去看看老婆,怎麼會啊,昨晚還說著孩子生完以後要給她買炸雞吃呢,怎麼這會孩子出來了,他們卻天人永隔了。
渾渾噩噩地辦完的後事,得打起精神擔起責任了,在靈堂前他答應老婆,會把彭裔彭勤跟女兒照顧好、會把他們教育成好孩子、會讓孩子知道自己的媽媽有多愛他們,看著眼前老婆笑盈盈的照片,彭大方說不下去,眼淚終於在這會落下來了。
那邊的翟家接到醫院過來的噩耗以後,趕忙去隔壁把兩個孩子接去醫院,安慰安慰了老彭,讓孩子們跟媽媽道了別,再連同剛出生的嬰兒一起接回家照顧。
那個晚上,翟家夫妻在客廳鋪上通鋪,一家三口和彭家兩個孩子擠在一起,將嬰兒安置在旁邊的嬰兒床上,翟太太一手摟著一個孩子,給他們說起故事:「人死了之後,會成為天上的星星,晴天時候呢,是媽媽在上頭一眨一眨地看著你。」
說到這,翟太太朝著孩子們眨眨眼,逗得他們咯咯笑了起來,接著又繼續:「這雨天的時候呢,是媽媽看到你身上沾了灰,給你洗一洗。」說到這,又伸手往左邊的孩子身上搓一搓、再抓一抓右邊的孩子,撓的他們癢得往兩旁滾,又跟旁邊的撞成一團,也笑成了一團。
一番嬉鬧,把嬰兒床上的嬰兒給驚醒了,哇哇哭了起來,翟太太起了身把她抱了出來,哄著、唱著,旁邊的三個孩子湊了上來,明江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妹妹的手,好軟啊,瞪著眼睛看著那張皺皺的小臉,可怎麼這麼醜?他也不覺皺了眉。
那天,翟太太抱著嬰兒,向他叮囑,往後要跟彭家兩個兒子一樣疼這個妹妹,他懞懂的應下了。
彭大方是在葬禮結束後,才想起女兒還沒取名,他思忖多時,總要讓老婆留下什麼,女兒哪天想媽媽時,還能知道自己跟從沒見過的媽媽有個連結。就這樣,取了單名一個鬱字,當時那句玩笑話成了真,往後女兒可真要提醒自己,別買錯康乃馨了。
為了照顧孩子,他把自己的小型電腦公司收了,改做起個人工作室,平日裡寫寫程式,順道看顧著孩子日常瑣事;他為女兒學紮頭髮,為兒子學縫補衣服。初時挺崩潰的,電鍋老是忘記加水,煮出一鍋不能吃的白飯;彭勤在外面玩得瘋,老帶傷回來,常常邊給哭得濕噠噠的兒子上藥,另一邊的彭鬱也抓緊時間鬧騰,一前一後總哭得他頭疼。
這一兩年的光陰,他便還游刃有餘了,一方面彭裔大了,雖然男孩子都鬧事,但也不像彭勤三不五時受個傷回來折騰自己,再來呢,他為孩子鑽研料理還做出了興趣,燒的菜說不上頂尖,但也有滋有味。
這幾個孩子都喜歡吃他煮的,有了忠實粉絲,做起來也越發來勁了。這翟家以往都是給彭大方當救急褓姆,這幾個月學校忙起來,倒還能把兒子往彭家送了,怎麼說呢?人情這種東西,也是能倒吃甘蔗的。
懂事了的彭裔身為大哥,對底下的弟妹總有點嚴格,彭勤寫作業時總會哥哥敲幾回頭,哭哭啼啼的把作業寫完;彭鬱不一樣,小腦袋特別聰明,不過彭裔可看不慣她挑食的毛病,按著逼著吃青椒跟茄子,胡蘿蔔也盯著她吃乾淨,幾乎頓頓都是眼淚拌飯完事的;翟明江的功課倒不必彭裔盯,也從不挑食,但大夥兒出去玩總是跑輸別人,鬼抓人的遊戲老是當鬼還翻不了身,打籃球又老是給對手傳球。
事關榮辱,彭裔一有空就帶著這個鄰居弟弟出去跑步,說是鍛鍊,但心裡想的是週末跟隔壁班那幾個同學出來玩時,贏不贏是小事,但可不能像上回那樣踢個罐子沒踢到還摔個跟頭把鞋丟了,這鞋丟了倒也不是大事,丟臉才是!他可不想去學校抬不起頭。
結果這鍛鍊讓翟明江每天滿頭大汗地回家,說也奇怪,一開始冒了汗後吹風,還病了幾回,可食慾只增不減,翟家夫妻也就不放心上,再後來翟明江像打了生長激素般拔高,成了班上最高的男孩子,體力也變好了。看到兒子國小畢業就跟自己比肩高時,翟先生還打趣說翟大郎家是不是終於出了個高個兒了。這因勝負心而起,但實則讓翟明江受益不少的鍛鍊一直持續到彭裔考上大學。
隨著彭裔、彭勤跟翟明江離開家讀書,彭鬱成了一個人。
其實哥哥們還在時,她平日在家跟他們玩得瘋,可從不一起出去胡鬧,她從小就喜歡作畫,但凡白色的物品,不管什麼形狀質地,只要顏料上得去的她就能畫,紙杯、信封、彭大方的白襯衫,一畫就是一個下午,安安靜靜的,著實讓彭大方少操一顆心。如果孩子生來不是報恩就是報仇,至少他惹上兩個仇家外還有一個女兒給他報恩,阿彌陀佛。
這個女兒不只安靜,還很少哭,打脫離襁褓後,他就沒聽過她哭出聲,唯一一次是彭裔離家上大學那天,臨走前找不著妹妹,打開房門才看她捲縮在被子裡抽噎。結果大學四年,彭裔幾乎週週回家。畢業那天,翟彭兩家一起去參加畢業典禮,不忘提起這事,取笑彭鬱要是老早知道這大哥這麼戀家,那天還掉不掉淚?她努努嘴,會不會掉淚倒是不知道,總之後來彭勤跟翟明江出國讀書時,她是無感了。
一隅有我
一隅有我
留言0
查看全部
發表第一個留言支持創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