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的先生浩是公司出名的豬哥公會會長,他們的女兒大學都要畢業了,這麼多年來菊都沒有抓到證據。浩的同事們有時會上家裡玩,酒足飯飽讓人放鬆,講話就開始大聲,內容也從拘謹變得肆無忌憚。菊總是可以聽出點蛛絲馬跡,浩從來不承認但也不反辯,一張喝得紅通通的臉,嘻嘻嘻笑著,閃著一種自豪,嘿! 我可是照得住的男人!
女兒上小學時的某一個冬夜,晚飯後,菊默默地帶著女兒一起出門,摩托車停在小巷子裡一個暗暗的角落。
菊嚴肅地對女兒說 : 「妳過去哪邊那家咖啡店,蹲低低的在那個窗子下面,然後往裏面找找看,看看爸爸是不是在裏面? 跟誰在一起? 頭不要伸出去,不要讓爸爸看到妳,知道嗎?」
驚訝又害怕的女兒強忍著眼淚,吃力地半蹲躲著,雙腳不停地發抖,小小的心臟怦怦跳的聲音,大到迴盪在她整個小腦袋裏,好怕會被爸爸看到,要是被發現了要怎麼辦? 咖啡店裏很不明亮,昏黃又微弱的燈光下,只有幾個人坐在吧檯旁邊,沒有! 沒看到爸爸,頓時女兒鬆了一口氣,轉身跑回去抱住菊的腳,菊的臉堆滿了不甘心的憤怒,輕輕地推開女兒去發動摩托車。
這種不名譽的家務事菊並不方便跟女同事們說,女兒從上高中之後,就成了菊訴苦的對象。
「 媽! 我經長大了,妳不需要為了給我一個完整的家而委屈自己,這次妳自己跟團去南非玩二十天,要是遇到談得來的對象,爸爸整天在外遇,妳也可以。」 電話裏的女兒振振有詞。
「這樣好嗎?」菊皺著眉頭喃喃自語。
這趟南非之旅,菊遇到了明,一個單親爸爸,每年都抽空帶著女兒一起旅行。菊打從心裏欣賞明對自己小孩的照顧和心思,這跟浩形成一個強烈的對比。二十天下來,菊不知不覺地對明有種飄飄然好喜歡的感覺,恨不相逢未嫁時。
從南非回來,菊整個人閃閃發亮,不過現實很快地就磨去所有的光彩,家在女兒大學畢業北上去工作後,變成像是旅館。
兩週後,菊意外地收到一個厚厚的信封,是明寄來南非之旅的照片,菊像少女收到情書一般,臉紅心跳地歡天喜地。菊把照片一張張看了又看,照片中的自己好像另一個女人,這麼地美麗耀眼! 菊皺起眉頭,看著梳妝台前鏡子裏的自己,想起浩前晚才在抱怨自己的睡衣又髒又難看,讓他沒胃口。
「 妳這個不孝女! 妳媽要離婚,她說妳贊成!」浩氣忿地對著電話那頭還在公司加班的女兒吼著。
被嚇呆的女兒沉默了好幾秒,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氣,壓住強烈的不耐煩:「媽媽說你有外遇,她有雇徵信社,說有證據。」
「吼! 妳不知道啦! 跟妳媽生活很辛苦,她以為自己很厲害,當主管,賺錢比我多,很驕傲,爸爸這些年都一直在忍耐,低聲下氣,出去喝喝酒,逢場作戲,不然日子怎麼過。」
「聽說你們結婚是因為媽媽懷了我。其實阿嬤不贊成,阿嬤要媽媽去把孩子拿掉,媽媽堅持要生下我,阿嬤很生氣,所以沒有去參加你們的婚禮。結婚以後,媽媽才發現你愛喝酒,幾乎每天晚上都要喝得醉醺醺才回家,她抱著肚子裏的我,自己一個人坐在破破舊舊的出租房裏面哭。你說你一直在忍,媽媽也忍很多年了。 你們根本不合,分開各過各的生活大家都會比較開心。」
「妳在亂說什麼! 我每個月的薪水沒有拿回家嗎? 妳不是我養大的嗎? 這個週末妳回家,我們要開家庭會議。」
半夜,菊自己一個人坐在飯店的床上,眼淚不可控制地流個不停,悲痛的眼淚,開心的眼淚,二十年的眼淚。
終於,菊養足了勇氣,堅定地說出: 「我真的要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