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nakaiki Trip-- Ballroom Overhang

初到尼爾森時，新認識的朋友表示要邀請我到西海岸一遊，但始終沒有兌現。宛如「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我對West Coast總有一份難以名狀的渴望。

欣賞從尼爾森到West Coast的山林美景，約莫兩個多小時後，終於抵達目的地。一月底是尼爾森的仲夏，陽光燦亮暖熱，但一下車我們卻冷得有點起雞皮疙瘩。

安排住房的女士盛情提醒我們三人合住一大間兩房寢室更寬敞舒服，每人所付價格卻比兩人一小間房便宜。營運不是為了多獲利嗎？何況此際因Covid-19幾無海外遊客。不過，我們還是欣然接受她的善意。

所有登山夥伴都住在同一排，大家坐在陽台享受陽光，討論之後兩天的行程。Di 是我們的Leader，她總是努力兼顧不同人的需要。我們有一位初加入的同伴K。周六有兩個方案，一是Cave Creek memorial Track ，其二是Mt Bovis。只有K有意挑戰Mt Bovis。我們有點驚詫。但Di說K非常強健，且登山經驗豐富，毋庸擔心。

週五下午，趁著天色尚早，The Pancake Rocks是著名的景點，我們像尋寶似地沿著海岸搜尋，終於看見以Pancake Rocks裝飾的入口。那是一處濱海岩岸公園，施以階梯、扶手，以利遊客趨近觀覽奇特的海岸地形以及驚濤裂岸的大海景致。如同一座小山的Pancake Rocks面對著蒼茫的大海，層層疊疊，彷彿千層糕。根據解說，它的質地是石灰岩，乃因死亡的海中生物沉積海岸，歷經三千年的歲月，之後被泥巴和黏土覆蓋，而地震將它拱起成為如今我們所見的奇景。這地形塑造了許多洞穴，洶湧的海浪撞擊岩岸，奔進洞穴，彼此激盪，掀起千堆雪，伴隨海浪狂放的咆哮，甚是震撼人心。

這是一段輕鬆怡悅的健行。西海岸麗日當空，舒適暖和；步道平坦，落葉堆積，腳底被溫柔地呵護著；時有樹蔭遮涼，時而享受陽光的愛撫。走過吊橋，隨著她搖晃的曲線，心也隨之輕輕飛揚。直到看見紀念碑以及簡介，心情才沉沉地重了。1995年四月28日，在Paparoa National Park，十三位科技學院學生和一位DOC員工站在平台上，平台突然崩塌，他們跌入Cave Creek的溝穴傷重死亡。2020年25周年紀念時，這個步道被改為Cave Creek memorial Track。即將靠近Cave Creek時，步道陡峭且狹窄，最後延伸到幽深的山谷，四周岩石布滿翠綠的蒼苔，山壁上蓊鬱的樹林匹垂懸掛。流水在低陷處流動，濕滑泥濘。Di走向更深之處探勘、拍照。有感於二十五年前此處發生的悲劇，我們沒有久留，旋即離去。

回到Punakaiki方兩點，暖日下健行不免渾身濕熱，於是Truman Track--由ferns, nikau palms, rimu, rata紐西蘭原生樹種覆蓋的雨林公園遂成我們的避暑勝地。一入豐茂高大綠樹隱蔽天日的公園，有如走進沁涼的水晶宮，熱氣頓消，遍體清涼。涼爽醉人的森林步道使人流連不已，她更引領我們到高處去觀覽Punakaiki海岸，那似乎更勝走在海邊或在The Pancake Rocks所見，因為大海奔騰的壯偉景象盡收眼底。

從Punakaiki走到Ballroom Overhang， 真是畢生難忘的經驗，而Ballroom Overhang的奇特景觀也使我眼界大開。

記得初次背著沉重的大背包渡河，為避免腳濕，卻因石頭濕滑而跌入河中，那驚怖感永存心中。但登山時遇溪流則渡河，是無可逃避的。參加Punakaiki之旅前，來回各渡十三次河是最高紀錄。當時河深湍急，必須多人並肩牽手渡河，彼此扶持，以防失足落水。

有趣的是，這段七八小時的健行，並無已然開發的山路可走，唯一的路就是水路—不計其數的渡河。Leader必須選擇天候良好，河水不致漫溢的夏日。

起初我們沿著河流之南乾燥的河床走，或是細沙，或者石頭堆積。我們本能地想走在乾地上，即使須與荊棘擦身而過。不久之後，不再有乾燥的河床，只見眼前的河流以及兩側的山壁森林。我們儘量從側邊渡河，想它必然比河中央淺，但有時清淺，有時深邃如潭，有時邊坡的樹木倒臥插入河流，阻擋前路。揹著裝了帳棚、睡袋以及鍋具、瓦斯的大背包，我光是走路就重心不穩，何況渡過奔流的河呢？靜觀河流急速的流動使我暈眩，所以我故意不正眼看她。我膽戰心驚，卻努力維持心靈與身體的平衡；隊友Alice渡河極小心緩慢，須Di從旁協助。我目睹從前她渡河時栽到河中，全身溼透。那恐怖的陰影可能還在她心中作祟。

雖然如此，我的心並沒有忽略河兩側驚人的美景，那是巨大的石灰岩壁垂直矗立，綠樹攀附叢生其上，倒映著清美的河流，在陽光照耀之下閃爍著光芒，形成翠綠奇異景象。雖不如台灣太魯閣峽谷景觀奇絕壯麗，卻多了一抹艷異的奇麗，注入人的記憶深處。

K是我們當中最矯健的，她也義不容辭地走在前頭，當我們遲疑恐懼時，她率先以身試水，然後拉著我們的手協助我們渡河。她秀美纖細的身體中住著剛健勇敢的靈魂。只是一次試水時，她失去平衡，跌入河中。午餐時，我們坐在布滿石頭的河床上談天，她告訴我全家從南非移民紐西蘭，如今孩子學業和社會適應都良好。她從事房仲租賃，為自己工作。退休後搬離奧克蘭，但她依然從事相同工作。

有人渡河快速敏捷，有人謹慎緩慢，但我們必須在日落之前到達Ballroom Overhang。幸好經過七八小時渡河後，我們終於到了，終於可以站在乾燥的土地上了，真是幸福啊。Ballroom Overhang更是令人驚嘆稱奇啊。似乎是山壁伸出一張巨大的手掌或說造物主在山壁旁蓋了一個超級大屋頂，長有一百公尺，最高處高度有20公尺。這樣的Overhang在紐西蘭多處可見，但Ballroom Overhang是最巨大、最美的石灰岩Overhang，有青苔、蕨類、小樹叢在其上生長。我真是被大大地震撼了，我在稍遠處森林中觀看這奇妙的地形，在她的籠罩之下觀看人們堆放的木塊與未燒盡的木頭，高處的平台有幾個帳篷已經搭好。這的確是自然天成極為浪漫的舞廳，以滔滔江聲為音樂，隨著松風起舞，難怪名為Ballroom啊！

趁著天光還亮，我們去Fox River取水煮麵，眾人坐在山坡上，對著清澈動人的河流享用晚餐；然後在江聲、風聲與年輕朋友的吉他聲、歌聲與笑聲中沉沉睡去。「及至到來無一事，廬山煙雨浙江潮？」不，人生之樂莫過如此啊。

29-31/1/2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