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麻糬的中秋

記憶中的中秋節阿嬤總是準備一大鍋白色純麻糬，近年來已經不常見，但是供桌上的那一大鍋麻糬也是我小時珍貴的記憶。

不清楚為何中秋節要吃麻糬，網路上也有各種說法，不外乎是玉兔、嫦娥、土地公公…各種存在民間的古老傳說。但是我的阿嬤很會製造故事，她總是把一些傳統節日的祭祀說得很有神秘感，而對於節日的祭祀她也是一個非常在乎儀式感的人。

中秋節供桌上拜拜的麻糬是純粹的糯米製成的原始狀態，一旁還會放著兩碟配料，一盤是糖粉；另一盤是花生粉，中午祭拜完畢到了夜晚就是挖那鍋麻糬的共食時光。

那鍋麻糬到了晚上周邊早已變硬，總是拿著一雙筷子往中心部分用力挖，並捲起一坨白白的麻糬，我會拿著一個小碟子裡面混和著糖粉與花生粉，一邊沾著吃一邊看阿公吃原滋原味的白麻糬，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心裡十分不解也覺得不可思議，我也曾經試過阿公的吃法，但是實在無法認同那樣的滋味，還是沾滿糖與花生粉才是我的最愛，阿公吃很多節慶產物都很奇特，像端午節的粽子也是一種奇葩式吃法，每年端午節阿嬤包粽子總是要特別幫阿公特製一串無爆香、無調味的原味粽子，只是單純的糯米包粽葉，那種口味我一口也吃不來，但是阿公總像品嘗人間珍饈一般的吃的心滿意足。

與其說我吃麻糬不如說我是吃糖粉與花生粉，沾料用完我也就不再吃那鍋白胖胖的麻糬，阿嬤跟我一樣，只是她吃糖份的量比我更加誇張，她嗜甜的吃食習慣令人嘆為觀止，神奇的是一切可能因糖分過多引起的毛病她一點都沒有，反觀吃得清淡無比的阿公身體狀態卻不如她好。

至於為何要吃麻糬？阿嬤小時候總告訴我那是月娘傳授給人間的長生不老秘方，中秋節一定要吃拜拜過的麻糬，因為月娘會派玉兔將一整年在月宮搗的神藥悄悄的放進人類祭拜的麻糬中，只要誠心誠意的祭拜，玉兔就會賜給人類神藥，所以中秋一定要吃麻糬才會身強體壯，對女生來說還有養顏美容的效果，神藥會讓女人擁有像玉娘一樣的美貌，我小時候半懂不懂的信以為真，儘管並沒太喜歡麻糬，總會在晚間拿著筷子迫不及待的挖一坨吃光。

隨著歲月成長，當然也知道阿嬤說的故事很不科學，但是中秋晚間一家人吃麻糬的習慣也就成為一種固定儀式。阿嬤仍是會說著她荒誕不經的故事情節，我也漸漸了解她說的那些故事只是她天馬行空的想像力，偶爾我會質疑她，「阿嬤妳是佇供莽甲(卡通)喔？！」她會捍衛地說「囡仔人毋湯無信老人話，妳後百兌ㄟ知影」而此時的阿公通常沉迷在他的原味白麻糬中。

這樣的中秋夜晚是平凡而快樂的滋味。

這些年已經不常見小時候的那種大鍋麻糬，一般市面上賣的都是包內餡的單顆麻糬，吃起來總少了那種拿筷子往深處挖掘的快感，阿嬤的那鍋原味麻糬在隔夜後會煎煮成塊狀的類鍋巴概念物，因為只有阿公鍾愛那種滋味，所以阿嬤煎煮時並不會調味，我大約仍是要沾糖吃，阿嬤會沾她另外熬煮的糖漿，阿公仍是吃原味的酥脆。

一家人雖然各自吃法不同，但是中秋那鍋麻糬就是屬於季節的味道，後來長大到北部讀書我仍會長路漫漫的只為回家吃那一味中秋麻糬。

於今那已成記憶中的滋味，前年偶然在傳統市場看見販賣印象中的白胖原味麻糬，買了一些回家自行吃著，一樣的沾著糖粉加花生粉，卻吃不出原來的那份滋味，後來我才了解原來有些食物是必須跟某些人一起吃才能有屬於那種食物的特殊滋味。

時光是一種神秘的存在，我現在也有點相信阿嬤的荒誕故事，或許那些年我們吃的麻糬含著一種長生不老的神藥，只是那不是指有形身體的存無，而是存在記憶中的那份不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