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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浪的海沙

2021/10/04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身為海口人,不比外地來的都市土包子,加上平時就是個偷得浮生半日閒的老嫗,沒有當網美的興致。所以只要心情稍有一絲塵埃未定,就會驅車前往就近的鄉村海岸,看看破瓦頹牆,憶起當地昔日風光景象,滿懷傷悲的感嘆著如今人去樓空,不比當年繁華的滄桑。因此,更樂於當一匹享受孤獨潦寂、不受控制的野狼。
那是一股沿著海線任由潮汐拱那斗大如紅通透的柿子,刺著目光一路向西去,瞇起眼才能看見盡頭彼端那塊被染成亮橘色的潮汐殘陽。我們不是嫌棄海洋,而是沒有勇氣踏上,這是寶地,但伸出腳掌才發現並非浪漫的追風逐浪,而是身陷在軟爛的黑色淤沙。
神秘又古老的王功海。孕育著牡蠣、蚵農,還有白海豚徜徉。
駕車到達時我往往會刻意選在能避開人潮的時段,停在港口旁,以便下了車能夠直挺挺的將腿抬在護欄上,深情款款的看著著名的藍色大橋,再任憑腥臭、悶濕,帶著熱騰騰的鹹氣味蒸來,嗆著所有人的鼻腔。
這裡的海風拂面有時輕柔,有時像是潑婦賞巴掌,絲毫不留情面。我適應良好,因為我的老母也愛喜怒無常。何苦來哉的吃了無數沙土、不停撥弄三千煩惱絲,適應目的是不過只想感同其他。
例如:那些候鳥能不能避開轉個不停的巨大的風力發電機;紅樹林與招朝蟹間夾帶的不只感情還有寶特與寶麗龍渣;傳統的大腸包小腸、烤魷魚與燒酒螺,麵衣上被題字的熱狗香腸。牡蠣一堆一堆、一片一片,一串殼一串殼擺在高高天空掛。能感受到推廣在地文化人士的江郎才盡,努力想跟上腳步的展場卻只會將轉動的眼珠沾粘到牡蠣殼上,然後貼上標籤,以價格顯示它不廉價。可是當牡蠣殼被漆上五顏六色後擺放路邊,又跟擺在藝品店不一樣。
原來被做成裝置藝術時,看似氣宇非凡,實際上卻連推廣美感都顯得困難。
我時常看,更時常想,乘風破浪的幻想大概只存在於庄內的老人海上傳說,他們口中的竹筏能出海直至澎湖,往返還不會迷失方向。在海中央拋灑漁網,收穫滿滿。傳說的烏魚滿載,賺把烏金財。
年輕時妄想著一出門就能看見阿嘉所鍾愛的那片晴朗的國境之南,結果仍然是不曾更改。這裡何時能跟墾丁的南灣一樣好看?至少更歡樂、更活潑,更美豔,有大街跟數不盡的衝浪客與比基尼海,有熱鬧與勇敢。但是這是不可能的,破舊斑斕的馬路與設施,除了養殖漁塭上的水車與採蚵人的彼此寒暄與吆喝交錯其中,實在沒多餘的了。
走在防坡堤岸的步道上,雖然克難但已是登高望遠處。至少潮水退了很遠的地方,還有人走動著。黑色修長的人影如簍蟻,密密麻麻的在那裡等著被一批一批的載過去、再回來,好讓蚵農補貼今年蚵仔不夠肥美的缺,賺進寥寥無幾的銅板。
因此,當年少的我待在大學宿舍裡,躲在電腦桌前看詹雅雯小姐所發之新專輯《戀情海》主打歌曲裡的幾首MV時,內心震懾不已。
那是我的故鄉呀!曾被我嫌棄的那片幽幽暗暗、淒淒涼涼的悲哀海洋!而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但我什麼都不懂,甚至錯愕這片海竟能被形容的如此淒美,活生生的映出自己就是隻井底之蛙,慚愧的抬不起頭來。
原來擁有了什麼,也得失去些什麼。抓的再緊,始終會有從指縫間溜走的。別苛責也不必難受,更別遑論當時幼稚的思想。想要什麼與捨棄什麼,不過是順應天地時的應得的享受,而不是奢求。
不僅如此,更是因為我個人實在是太喜歡台語歌曲了。
有時細品如吟詩,意境很美,作詞人武雄老師的歌詞更是絕妙,在這暫且不提。原來這些沁人心弦的絕佳好品是乘著王功漁港的海風寫出來,一旦這樣想,就覺得自己愚蠢至極,不只是外地人,多少在地人都自嘲笑過這片泥濘腥臭的黑色沙灘?王功的海,被稱作又俗又土的海,就算有再好吃的蚵,孕育多少生命,可過於草根本身便顯得欲加之罪,攜著一股何患無詞的罪惡。
就像台西的小漁村已然隕歿,無法再度揚眉吐氣的吟唱《癡情台西港》來。
可是我是二林人,是芳苑人,也是麥寮人,一個沿著海線活下去的人。看著那些同為海口出外去的遊子,已然明白這片海帶來的不只有滄桑,還有釋懷,更滿滿的感慨。至少,還能陪我與無法忘懷的往事共渡希盼。
白沙雖好,石礫有佳,但這也是最不起眼卻攜著滿股溫暖的黑色沙灘。無論帶著什麼樣的感情來到這片閃爍著溫暖的海岸,它總不管世事是否無常,繁華亦或落魄,一切艱難苦難,攏會散的。
終尾,一生的好與壞皆為萬緣放下,都像王功的海,廣闊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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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翁說,他的石頭記是『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努力不尋常。』於是乎,他將自己臆想中的大觀園給寫的那麼美、那麼巨麗豐大,使人不得不沉溺於裡面的情情情不情的輪迴之中。如今,也有個傻子投入了風月寶鑑的悼紅軒中,還把自己本名之中的尾字拆成兩個大字,當作筆名而寫,重蹈覆轍那一行行、一段段,拋紅豆灑相思的血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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