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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蓮巳敬人不自覺的皺起眉,連結杏所帶來的塔那方的資訊,他已經大略的觸摸到夢之咲現在一部分真實的面貌,突然可以理解自己的青梅竹馬為什麼一直有些不安的情緒。英智重新建立夢之咲的秩序所使用的基本藍圖,是來自於蓮巳敬人自身所遺棄的最初計劃的基礎之上所改善的。
在天祥院英智還在這個位置上,做為皇帝,無論是負面聲浪或是追隨者,夢之咲無論有多少危機都能迎刃而解,因為無論是夢之咲原先的御五家或是那些自稱普羅米修斯的存在,都不可能跨越英智所設下規則。
「如果英智⋯⋯」
突然紅之月搖晃了一下,這是外頭與蓮巳敬人相連之人給的一個預警,他一個嘆息,紅之月渺無消息的撤下。門口接著傳來一陣聲響,門上的提示聲響起,只見門外神崎颯馬與都城隸屬的護衛哨兵一同進入。
「蓮巳殿下。」
「蓮巳大人,審問的時間已經結束了,請問這個人有什麼問題需要再問些什麼嗎?」都城的護衛哨兵裡級別比較高的人在行過禮後向蓮巳敬人詢問。
「嗯,我沒什麼想問的了。」蓮巳敬人不緊不慢的看了杏一眼,然後伸手推了推眼鏡,「這個人沒什麼問題。」
「⋯⋯好的,這樣的話根據程序,杏小姐大概還有六小時就能離開了。」
杏望向了跟著蓮巳敬人的連結哨兵一同出現的這些都城的護衛兵,他們級別比起朔月的護衛兵顯然高出了太多,做為邊境的城鎮,明明比都城更容易遭受死亡之地的侵擾,但配置的卻是大量的衛兵。然而眼前的護衛兵至少是B級別的戰力,僅僅眼前的這一小隊,都能護一個邊境城市平安順遂,兩個都市戰力差距十分劇烈,認知到這個狀態杏不由得感覺微妙。
「⋯⋯怎麼了嗎?」
「沒、沒事。」
這一刻突然意識到,明星與冰鷹平常在對話中,對於這個國家資源「不均」的討論,是來自此。畢竟對於這個世界的狀態來說,哨兵與嚮導是一個直接的戰力指標,生命的依存關鍵。做為曾經塔的斥候一員,她可以理解夢之咲的戰略部署,然而一旦與這個國家的許多人來往之後,很多配置就顯得「過於殘酷」了。這個狀況卻只有自己感覺到,沒有任何人覺得異常。
「蓮巳殿下,『那位』似乎已經回到白色宮殿之中了。」
神崎颯馬並未對蓮巳敬人審問的對象有過多的關注,低聲一句失禮後,湊到了蓮巳敬人的耳邊。
「知道了,我馬上過去。」
「我跟您一起。」
「不⋯⋯」蓮巳敬人下意識想拒絕,聲音卻被神崎颯馬突然抓緊自己的手扼止在舌尖。「唔!」
「失禮,請讓我陪您一起去吧,鬼龍前輩也說盡量別離開您太遠。」神崎颯馬鬆開了些自己的手勁,但仍然堅持自己的意見。
「啊啊,我知道了。」蓮巳敬人被突然強勢的神崎颯馬的應聲震攝住不自覺的點了點頭。
「謝謝您。」
神崎颯馬被應允的瞬間放開了蓮巳敬人的手腕,那強勢的氣勢也如煙消散,露出了與平常無異的純真笑容。蓮巳敬人眨眨眼,雖然想問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問起,深深的嘆了口氣還是決定先把這小小的狀況擱置了。
「走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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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並不知道杏即將被放出來的Trickstar成員,冰鷹北斗十分糾結的回到自己從未想過在離開後,會再次回來的地方──冰鴞,隸屬於夢之咲的第一軍校。也許應該說曾經的第一軍校,在哨兵組成的特殊部隊興起後,冰鴞所收納的軍校生,皆以五感未齊的衛兵或是一般人為主。
「北斗少爺,好久不見!」
「別這樣喊,普通的北斗就行了。」
「哈哈哈,你還是這麼開不起玩笑,這次回來見奶奶的嗎?」
「不,奶奶我會再找時間去看她的,我這次回來是有些事找司令的。」
冰鷹北斗直入學校沒有任何的阻擋,甚至可以說他十分熟悉這裡的一切,事實上在他進入哨兵部隊之前,他的人生有大半的時間都在這裡,這裡等於是他的半個家。迎面而來的這名衛兵,也是從小就認識的學長,若是在冰鶚之外的地方,對方明明比自己早入軍,級等、軍功等不提,光只是哨兵與衛兵的區別,級別就低上很多,完全不可能有機會翻轉。
「冰鷹閣下嗎?他剛剛有傳訊息進來,快要回來了。」
「這樣啊。」
「那我去裡頭等吧。」
「那我去執勤了,回頭見!」
「好,晚點見。」
冰鷹北斗與前輩暫別之後,想了想還是決定照著原訂的計畫前往辦公室等著,畢竟也不知道那傢伙到底什麼時候進來。從他的肩膀上一只小白松鼠冒出了頭,蓬鬆的大尾巴拍呀拍的,烏黑的小眼睛十分靈動,就在牠要跳出去的那一刻,被冰鷹北斗眼明手快的拎住。
「欸,你怎麼跑出來的。」
冰鷹北斗的精神體是松鼠,正確來說是「松鼠群」。哨兵的精神體強度通常分類的十分簡單粗暴,最好是大型的捕獵型動物,但也會有如冰鷹北斗這樣的特殊狀態,精神體雖然是小型動物,但是數量相當的多。每一個精神體擁有的能力都不相同,即便是哨兵本人也未必知道每一個精神體的能力。冰鷹北斗隊手中這只雪白的松鼠便是這個狀態,這是他精神體分化出來時第一只,但也是唯一除了調皮搗蛋之外並沒有顯示過自己能力的精神體。
「不要掙扎!嘖,嘶──不要咬!別跑!」
雪白松鼠最終還是掙脫了出來,然後飛奔了出去,冰鷹北斗不自覺的追了上去,只見那只調皮到難以馴服的雪白松鼠,就這麼直奔到一個讓人意外的人身上,而且顯然是極為討好的在對方的手心上蹭了蹭。
「欸、真是可愛的小傢伙。」來人有著跟冰鷹北斗神似的長相,卻更為成熟,「北斗,這小傢伙真像是小時候的你啊。」
「別玩了,父親。」冰鷹北斗面紅耳赤的伸手搶過自己的精神體,硬是讓牠待在了自己的懷裡。「我有事找您。」
「嗯嗯?真是難得。」畢竟是在外頭,冰鷹誠矢壓下了想要把自己成年的兒子抱在懷裡揉頭的壞心眼,認真地說道。「如果是為了那個來自塔的貴客,只怕你來晚了。」
「什麼意思!」
「沒什麼,別擔心,她應該已經在被釋放的程序了。沒有意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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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每一個嚮導來說,對於精神與世界的想法都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方式,對於日日樹來說,那是各式各樣的旋律,就像是音樂,也像是一種連續不斷的震動,不只是精神,可以說人心也是一種很細微的旋律,是無法自我欺瞞的純真。
日日樹涉可以感覺到在這穩定而綿長的旋律有了一絲變化——來自天祥院英智的。
「⋯⋯涉?」
天祥院英智做為一個哨兵,一個世間價值觀上主動者,在與自己的關係上總是顯得過分的小心翼翼,即便有著隱約的求愛行為,卻並不過多的追求,甚至有些壓抑自己,就像是玻璃瓶中的濃郁香水。
「英智……」
日日樹涉有時對此也會覺得很困惑,天祥院英智是傾慕著自己的,他大多數的時間都能感受到這份愛意,但是偶爾,他會難以感受到英智的情緒與思慮,就像是找不到玻璃瓶的瓶口。或許是做為嚮導,他與英智的契合度並不高所造成的不安,這並不是英智的問題。自己與大多數的哨兵都契合度都不合拍,但這並不影響工作,包括英智也是如此,也許只是人心不足而已。
只是此刻的天祥院英智是如此的情熱,在兩人的相處中少有的那種靈魂都隱隱沸騰的熱度。
「你知道你現在的模樣嗎?」日日樹涉伸出手捧著天祥院英智的臉頰,「真是令人驚奇。」
「什麼?」
天祥院英智眼波流轉之際,湛藍的眼瞳蒙上了水色,接著不解地低頭望向了日日樹涉的眼睛,他們共同坐在一張長椅上更正確的說法是自從他們方才吻在一塊時,日日樹涉還維持著坐姿,但天祥院英智是半跪在椅子裡,直著身子低頭與對方接吻。
「庫呼呼呼,沒事。」日日樹涉伸手攔住了天祥院英智的窄腰,將這人春色滿溢的臉頰盡收眼底,「我喜歡你喔,英智。」
「欸,嗯,我也喜歡你。」
日日樹涉沒有把話說盡,他知道天祥院英智這樣的變化,很殘忍的並不來自於他們的愛情,而是接觸了更純粹的東西,那是他與英智這麼多年來始終觸碰不到的,近似於本能的衝動。哨兵也許能對這種本能絲毫未覺,但嚮導卻是無法視而不見⋯⋯
「英智,無論如何,我都會在這場悲喜劇,永遠陪在你身邊。」
「涉,你有時候說的話真是讓我摸不著頭緒,你的眼睛是不是看到了什麼我所無法觸及的事物呢?」
「真是奇怪啊,我總覺得你是知道的啊,我所說的話語。」
「你是不是把我想像成你了呢,我的涉。」
「Amazing,哈哈,在你的心中『日日樹涉』是如此無所不能呢,英智。」
日日樹涉的指尖滑過了天祥院英智那柔軟的髮絲,在光線下就像是那就像是金絲般閃亮,他其實也很納悶為何這麼美的事物在自己身上長著,英智卻總是一點也沒有自覺利用這份美貌,也許是因為是一位哨兵,才會使得天祥院英智如此,平心而論作為嚮導,日日樹涉自覺自己對自己所有可使用的天賦都理解得很徹底。
「涉?」
天祥院英智有些困惑地閉上了雙眼,不由自主靠向了日日樹涉的懷裡,本來十分旖旎的氣氛突然被嚮導的精神領域覆蓋,金色的觸絲連結著天祥院英智的身體,一閃而過的屬於天祥院英智的精神領域上有著怵目驚心的幽谷與深夜,然而做為一個開放性的嚮導,日日樹涉僅只能為這樣的精神領域進行安撫,卻無法根治。
「如果,存在這樣的機會,我是否能做到將你交出去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