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租婆阿嬌-05

[05 不料]

阿嬌沒料到晚上炒肉燥時，鹽罐蓋子忽然掉下來，'嘩' 一聲半罐鹽連同蓋子全掉進鍋裡，肉燥上頓時堆了一座白亮亮的小鹽山。阿嬌小心翼翼拿著大湯匙將多餘的鹽舀起來，再將蓋子拿出來，順便嚐了一口肉燥，'呸'鹹得令人皺眉。

阿嬌也沒料到稍早時坐在堆滿衣服的沙發上喝茶看書，本來悠悠哉哉，卻在翻頁時不小心割到手，指尖傳來一陣灼熱感，頁面上還沾上了一些血跡。她看著割破的無名指，心中一陣苦笑，似乎一定要在讀過的書上留下一點痕跡，真是裝模作樣。

她更沒料到這個比感冒嚴重一點的病毒，竟然橫掃全球，疫情越演越烈，宅在家中成了常態。群組中只要談到病毒各個都成了專家，她的二次元好友櫻木花道整天轉貼各種防疫資訊，過多的訊息令阿嬌看得生厭。而各式的網路活動，線上教學，趁疫情間蓬勃發展，成了最熱門的新興行業。

於是，房客三，這名為了音樂而活的年輕人，也搭上了這班'on-line'列車，準備與好友們籌辦線上演唱會。房客三的藝名叫做Mark，一直都是半長髮前陣子卻燙了一頭大捲髮，造型真是既搖滾又嘻哈，他住在從大門口走進來的第三間房，已經是最靠邊的房間，可是租屋處有三房兩廳，不是只有他一人，整天音樂響個不停，從房間傳到客廳再傳到廚房，透過牆壁傳給左右鄰居，透過地板與天花板傳給上下樓的鄰居。

所以阿嬌被投訴了，管理員打電話告訴她鄰居的各種抱怨「有沒有搞錯，一大早八點多就開始彈電吉他，一直到晚上十點還沒結束」「煩死了，一整天唱不停，到底在唱什麼?」

阿嬌理解Mark的難處，若是可以選擇，誰想關在自己房間練團，誰想在網上做直播演唱會。當然要玩現場，要與歌迷互動，要拿著電吉他隨著音樂和下面的波浪舞一起搖擺，誰想對著Webcam唱歌?

阿嬌不停接到投訴的訊息，「管管你的房客，有沒有替別人著想」「我家有小孩在家上網課，這麼吵，怎麼學習?」終於阿嬌也受不了，她只好選擇扮黑臉，決定跟Mark好好溝通。

於是阿嬌再次出現在租屋處，看著Mark的爆炸頭，深呼吸了一下，開始說出她準備好的台詞「疫情間，大家生活不易，能不能安靜一點，不要製造噪音。」

「什麼? 妳竟然說我的音樂是噪音!」Mark 雙眼冒出火。

「你的音樂是藝術，是藝術!! 只是打攪了左鄰右舍，樓上有老，樓下有小，他們接受不了大聲的音量。」阿嬌趕快換了一下說詞。

「那讓我去哪裡練? 我還要準備線上演唱會! 時間緊迫！」

「能不能靜音模式練習?」

「你活在真空世界嗎？玩樂團哪有靜音模式？」Mark 覺得這人是物理白癡，不知道聲音如何傳輸嗎?

「共體時艱，共體時艱。」阿嬌舉起雙手，幾乎要投降了。

「我表演，才有錢，才能吃飯，才能付房租，你要逼死我嗎？」Mark說得粗聲粗氣，他的爆炸頭已經要炸開了。

阿嬌心想，又來了！又是以死相逼的手段！她太熟悉這樣的模式了。「不然我跟鄰居溝通一下，喬個時段，讓你練習，時間之外就別練了。」Mark雖不滿意，但也只能接受，這算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這件事情，阿嬌原本以為就這樣壓下來了。沒想到隔壁的陳太太，在一次排隊買口罩時，遇見阿嬌媽媽，把房客的情況跟阿嬌媽媽詳細的說了一次。現在可好了，媽媽一早就來找阿嬌喋喋不休....

「妳以為妳開慈善機構啊，讓他們拖房租，他們有一次經驗就會有第二次，以後妳還怎麼收房租。到時候他們不僅不繳房租，還賴著不走，妳是還要養他們嗎?」

阿嬌趁媽媽停下的空檔，趕快遞上一杯水「行了，媽，你已經念了一早上，人家有苦衷啊」

阿嬌媽媽卻還沒說完「有什麼苦衷?現在連鄰居都來抱怨了，繳不出房租就算了，還製造噪音」

「媽，他也不想啊，這是他賴以維生的方法，不然他沒有經濟來源啊~」

「什麼? 妳傻啊?妳替他想，誰替妳想？我們這邊不適合他，讓他去找個能玩音樂的地方住，明天就把他趕走」

「不可以啊，媽，現在疫情間，他去哪裡找地方，妳逼他走上絕路啊。」

「我叫他搬，他就得搬，妳給我搞清楚，房子是登記在誰的名字下面？」阿嬌媽媽丟下幾句狠話，不再回應，絲毫沒有再商量的空間。

阿嬌只好硬著頭皮，送出簡訊告知三位房客們，'下個月請準時交房租，不然請搬出去。'

阿嬌知道媽媽說的話是正確的，租房是做生意不是做慈善，準時交房租是房客的責任，她沒有義務替別人紓困。

Mark 平時的收入都拿去買樂器了，身邊沒有積蓄，連著幾週沒有表演，早已坐吃山空。於是他崩潰了，被疫情關在家裡，被房東下練習禁令，每天的生活若只剩下吃喝拉撒那跟畜生有何不同，他連繼續活下去的理由都沒有了。

沒有人料到一切如常的夏日午後，會突然緊張起來，第三間房仍舊傳出熱鬧的搖滾樂，沒有人注意到，Mark 已經許久未出過房門，等大家發現異樣時，他已經毫無知覺昏迷過去，緊急送醫搶救才撿回一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