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時蠟燭製造多用牛脂鯨脂,或蜂蠟植物蠟,不像現代使用石蠟製品,我推測古剎內的蠟燭存在百年以上,必定含脂蠟,又現代的T恤多半為棉和聚酯纖維混合,脂蠟加上聚酯纖維,而頭髮易產生靜電,經過純鋼的溜溜球敲摩,成功製造火苗的機會很大。
不氣餒地忙乎一多小時,手中蠟燭居然點燃亮了,我高興歡呼,不由得暗暗自負,當年該去唸物理化學系之類,怎會最終選讀民族學系呢?點燃鄰近十幾來尺遠的蠟燭,空間一下子明亮,我看見底端晦暗處有尊三十多公分高的木製古樸佛像,猜想應該是阿難尊者像。
找面冰牆坐下倚靠,調息呼吸。突然想起一則非常有名的臺灣山林傳奇:四名登山客因氣候惡劣、山中迷路,見到一棟方型小木屋便躲進去。木屋中無燈無火,既不能照明亦無法取暖,為避免昏睡後失溫死亡,其中有人提議,四人分坐四個角落,然後按照順序,甲從第一處角落,走到乙所坐的第二處角落,之後甲就待在第二處角落,然後乙再走到丙所坐的第三處角落,待下,由丙再走到丁的第四處角落,如此循環,直至天亮,大夥都不會睡熟,能保命。
到了天明,果然四人一夜平安,下山獲救。隔兩天,登山客甲清晨在家滿足睡飽,一醒來就叫老婆泡咖啡,他邊賴床邊望著臥房天花板時,忽然全身雞皮疙瘩,彈坐起來,指著天花板算,甲到乙、乙到丙、丙到丁、丁回甲,好似一切合理,那麼丁從第四處角落走回第一處角落時,第一處角落不該有人啊!因為原先在第一處角落的甲,此時人正在第二處角落⋯⋯那麼丁叫的人是誰?又是誰來叫甲繼續維持繞方型圈的順序?沒有五個人是辦不到的⋯⋯。
研究臺灣山林傳奇的教授,課堂上講得繪聲繪影,企圖營造恐怖氛圍,但我聽來卻有些淡淡悲哀,不管第五人是誰,他終究善意救了四名登山客,或許他曾是獨自身亡在小木屋裡的無名登山客,孤魂不願離去、不願他人步入後塵。
大概身處冰砌古剎內,觸發孤冷,才想起這則傳奇。我起身走向佛像,跪地禮敬三叩,把餘下蠟燭全點亮。
呱嘰──餓了。肚子翻騰大叫。
完蛋,肚子不叫還好,怎麼叫了之後想撒尿。
古剎裡撒尿是大不敬還別有風情?怪不得我啊,誰叫古剎自動封閉休門,否則我也可以站在休門門口放水,欣賞一下尿瀑墜流沙的情致。
挑了遠離佛像的角落,哼歌放尿,心情愉快。燭光映照下,我心血來潮地觀察著自己的「小弟弟」,嗯,不錯,雄赳赳氣昂昂,有本爺的秉性。男人嘛,誰平時不照照鏡子、壯壯胸肌腹肌;沐浴時哼歌洗小弟弟。我側了側身,燭光剪影下,小弟弟更長些,我哧哧笑起來。
笑到一半我忽咽了笑,當然並非小弟弟的剪影猝然縮短,令我嚇住。而是我雙手明明握好小弟弟,幾時剪影多出第三隻手拿著溜溜球?我瞬間反應,飛身後躍、拉好褲子。
四周觀望,無甚異常,我心中咯噔一下,明白乃自己的影子有異。凝視影子,它依然端好站立牆上,而我腳邊無影,景象可謂詭異。我感應知曉「它」在等我拿出溜溜球,我笑道:「喔,值得讚許,不愧是我的影子,夠紳士、沒偷襲。」腦下、心下卻推論十七八種影子可能的攻擊性。有光必有影,天花板、地板、四壁它都可憑光自由移動,反觀我則毫無屏蔽、完全暴露,除非暗施陰招、先攻為上,方有勝算。
我緩緩走近影子,計算最佳攻擊距離,溜溜球一滑入掌心同時,飛身一招「澤翟刷翅」,猛力朝影子打去。豈知目光僅瞥掃影子一瞬,連它的動作都沒看熱,我悶哼一聲摔落地面,背部遭受重擊,喉嚨腥甜,吐了口血。
「內傷了嗎?媽的,學黃飛鴻佛山無影腳是吧。」我心微駭,未料影子速度之快、力道之重,可我為什麼是後背著道?慢著,這我影子對吧,啊哈,難怪躲避無用,話說「形影不離」,科學現象非人力能阻止,轉念想,原來我修理人的力氣不小,不愧武術高手,絕對允許洋洋得意的范兒。我手摀胸口、緩緩站起,找尋影子立腳處,它已在我正後方冰壁上,我拗勁橫生,笑罵:「別小看你爺我,我才是主體,你不過是個附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