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擦車窗,想看清楚車外情景,居然越擦越霧,我心頭一緊,起霧了⋯⋯正當此時,車頂遭受重擊!
身體劇烈搖晃,感覺有尖銳物磨擦我頭頂,猛抬頭,五隻莫約七、八公分長的褐髒尖指甲刺穿車頂,掏抓著,我暗罵糟糕,奪門而出,一個滾身躲至車旁矮叢,卻陷入整片濃濛羶臭的黑霧中,無法看清四周,簡直瞎子。我低聲叫喚:「禽滑,你在哪?」
我再次暗罵自己是豬頭,一叫不就暴露自己行蹤嗎!果然一道勁風撲面擊來,隱約見隻頭顱碩大無比,臉面橫著闊嘴銳齒,渾身青白、四肢細長的長髮妖怪,撕咬而來。我所躲之處空間狹小,怕她這下攻擊我是躲不過,可好歹也要傷她一記,減弱她的攻擊力。我手按溜溜球,算計如何傷她雙眼。
她距數步之遙時,我溜溜球已然出手,使「跳翟獨爪」殺招。招符其名,跳翟身輕靈動,雖獨爪攻敵範圍微小,然抓勾技巧絕妙,必傷敵成功。此招一出,直取噬頭女左眼,頓時她眼噴血如瀑,慘叫一聲。
她身後突然遭巨力拉扯,連摔帶翻數圈開外,我趁機跳起,誰知我尚在摸索方向時,就聽得禽滑大叫:「小心!」
難料噬頭女的行動竟如此敏捷,猶若豹馳猿縱,才摔滾於地,彈指間又翻起,產生攻擊怪力,極力咧開闊嘴,開闔足有一公尺見方長寬,四排森白銳齒,生生是個渲著血氣的黑洞,直罩我腦袋而下,已措防不及!
腦中率先閃過花蟒擴顎、沼鱷張牙,吞咬野獸的聯結畫面,想著被咬掉頭,該多衰得痛,待聽得清脆斷裂聲時,我已被踢飛十幾米開外,禽滑那蓄留烏亮長髮、擁有天人美貌的頭顱,被噬頭女含於口裡,包裹在繡花紅袍內的修長身軀,簡直如斷線傀儡,應聲癱倒。
「禽滑!」我驚怒大喊,禽滑替代我接下斷頭刑。
咯嚓。
呵呵。
噬頭女準備嚼碎禽滑頭顱時,聽到兩清脆響聲。咯擦一聲,噬頭女牙齒已斷數根,第二聲卻是禽滑呵呵一笑。噬頭女灰森森的凸大眼首次顯露情緒──驚異──但更令她驚異的事情再下一秒發生,癱倒的無頭身軀不知何時已站定她眼前,伸出十指扣住她斷裂的牙齒用力扳開,頭顱順勢掉出。
噬頭女猛然倒飛而出,攀爬上樹。
無頭軀體則撿起斷頭,接上。
我衝到禽滑身邊,左右兩手從褲袋各掏出一把灰,右手灑向禽滑,大喊:「著!歸元。」再轉身展開左掌,使勁將灰吹散空中,唸咒:「節用七之術──萬化節制,冥合純一!」頓時風起灰轉,吹散黑霧,冷月緩緩從闇黑浸滲柔光,四周逐漸清晰明朗,又恢復靜夜清幽。
禽滑扭扭剛接好的頭,皺眉擦拭臉上唾液,攤扇猛搧:「喂!好臭好臭,妳吃人後是不是都沒刷牙,送妳薄荷口味牙膏吧!」我跟著耍嘴皮子笑道:「那你要不也送日本裂口女一條牙膏,免得人家罵你厚此薄彼,說噬頭女裸身不穿你就送,裂口女全身包得密麻你就不送!好色之徒,哈哈!」
裂口女乃日本都市傳說中著名妖女,嘴裂過臉頰,血口銳齒,戴帽戴口罩,骯髒的舊風衣下藏著一把大尖剪刀。也不知是不是嘲笑女人的報應,噬頭女猙面從樹梢飛跳而下,利爪破空迅抓,驚風之勢,直朝我門面凌厲撲來,險些中招,幸虧我反應敏捷,垂頭低身迴旋,左腿一記掃踢,結實重擊噬頭女胸腹,不待她彈跳飛遠,右手溜溜球若蛇圈身,再招「朱翟環舞」環她右臂,勁力拉扯,斷其關節。噬頭女淒厲鬼叫,如猿倒縱,竟上樹逃去。我打得眼紅,不及細想,追奔跟前。
穿梭起伏於離地數公尺高的深夜密林,枝葉阻礙視角和動線,僅能憑藉月光篩落,辨析方向,幸而噬頭女身上有股獸性異味,勉強可循味追蹤。禽滑已追上我:「這方向是往山頂旅遊區域。」我疑惑:「雖然已是深夜,但山頂必定還是人聲鼎沸,她往人多的地方去有何用意。」
「嗯,噬頭女屬於高智商生物。」禽滑忽暗笑,我推了他一把:「去你的,你意思說我低智商人類。」禽滑回嘴:「你想不透她的用意是事實啊。」我倆邊鬥嘴邊追蹤,慢慢發覺噬頭女的味道變淡,竄升另股子味道,「榴槤味?」
我們眼前出現整片廣大榴槤園,噬頭女亦失去蹤跡。禽滑大皺眉頭,狂搖扇生風:「她引我們來榴槤園做什麼,難道想臭死我們?」我按開錶上顯示燈,一點五十三分,看來我們惡鬥近兩小時左右。偶爾我喜歡嚐幾口榴槤,對榴槤味兒頗算自在,不像禽滑那般難受,我笑道:「她如要臭死你,張嘴哈你幾下不是更保險一點。」我拿出手機開啟手電筒模式,四處照去,盡是果實飽滿肥碩、密密麻麻的榴槤樹叢,沒見噬頭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