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案 連續殺官案（2-15）

花盈緋輕聲喚道：「姑娘。」那姑娘轉身視兩人，彷彿飽受驚嚇，不由得尖叫起，長孫鏑忙道：「姑娘妳別叫，咱們沒惡意。」左右幾戶人家，和姑娘家內一雙弟妹，俱聞聲奔出，見花盈緋、長孫鏑兩大男人，皆擎拿手邊工具，作勢打人。樵夫鄰人雖害怕，仍喊道：「你們什麼人！」花盈緋輕解一面竇慶給予的腰配，高舉說道：「南郡郡守府下，奉命特查龍神咬官一事，阻攔者依叛逆治罪。」那姑娘聽見「龍神咬官」四字，一聲尖叫，便昏厥過去。

待那姑娘悠醒，花盈緋已斥退眾民，僅留下弟妹在旁照料，那姑娘睜眼看見花盈緋和長孫鏑，駭懼萬分，花盈緋雖心感不忍，依舊冷峻說道：「姑娘，把所知之事說出，否則休怪官府無情。」那姑娘落淚抽泣，緊抱弟妹，咽道：「大⋯⋯大人，您要⋯⋯要民女說什麼？」花盈緋故作威嚇道：「妳爹爹何以對不住龍神，須肉身償債，因為吃了不該吃的肉？」那姑娘抖身顫齒厲害，喘道：「大⋯⋯大人⋯⋯您⋯⋯您都知道⋯⋯了？」

長孫鏑溫聲勸道：「姑娘，妳把實情說出來，這位楊大人會幫妳。」那姑娘拭了拭淚，說道：「民女叫巧兒，是盧鐵匠長女，兩月前，爹爹忽帶回一油布包裹，不許我和弟妹打開，但包裹聞來分明驢肉味兒⋯⋯大人，荊州旱疫嚴重，別說肉，連米都吃不上一口，況且我們貧賤人家，無錢買肉⋯⋯從那天起，爹爹每隔幾日就帶回新的油布包裹，誰也碰不得，直到順兒病了⋯⋯。」盧巧兒撫摸弟弟順兒的頭，續道：「順兒病了，大夫說是餓病的，吃藥也沒見好⋯⋯過了一日，爹爹拿塊驢肉給我，說煮肉湯⋯⋯補補身。」

盧巧兒趁弟妹睡後，走出門外，大半夜地盧鐵匠仍石爐燒炭、準備打鐵，盧巧兒不禁擔憂問道：「爹爹，你哪來驢肉給順兒補身⋯⋯這才大半夜打鐵麼。」盧鐵匠怒道：「女孩家家不許多問！」盧巧兒哀求道：「爹爹，疫情漫延，朝廷嚴禁私宰，連富貴人家都難取到肉，做女兒的不該擔心麼，告訴我吧。」盧鐵匠知女兒素來勤儉孝順，嘆道：「巧兒，爹說了妳信不信？」盧巧兒誠道：「爹爹說什麼女兒都信。」盧鐵匠點頭道：「好，妳可要保密，否則我們一家四口性命難保⋯⋯這些肉，孝敬龍神用的。」盧巧兒失聲道：「孝敬⋯⋯龍神⋯⋯。」

盧鐵匠拿取一塊驢肉，指著肉塊，其上利牙巨齒痕跡鮮明，顯有巨獸咬過，說道：「妳知赤湖龍跡傳聞，爹本來也將信將疑，只是⋯⋯只是爹在湖畔遇見龍神娘娘，龍神娘娘命爹代她照顧赤湖裡的龍。」花盈緋和長孫鏑靜聽至此，相覷，曉得盧鐵匠受雲康團夥所託，打造齒剪，然此事萬般機密，涉連續殺官案，故盧鐵匠編造龍神食肉之說，欺騙女兒。

盧巧兒哭道：「大人，我本不信，可後來荊州刺史庫牧述大人死於赤湖，人人都說龍神娘娘降罪懲罰，所以爹爹沒說謊⋯⋯嗚嗚⋯⋯但爹爹將供奉龍神的肉塊，給了我和弟妹吃，遭龍神娘娘罪罰，令他醉酒掉入赤湖溺亡⋯⋯嗚嗚⋯⋯。」盧巧兒和弟妹咸大哭，長孫鏑心中難過，說道：「妳才去龍舟祠謝罪龍神麼？」盧巧兒咬唇點頭。

花盈緋問道：「巧兒，自妳爹帶驢肉回來，就時常大半夜打鐵？」盧巧兒點頭道：「未大旱前，我家替山裡樵家修補砍斧維生，旱疫後，哪還有樵家砍許多柴？可爹爹卻忙碌起來，天天打鐵，也不讓我幫手。我問爹爹何人要鐵、鐵些什麼器具，爹爹卻什麼也不肯說⋯⋯。」花盈緋心底已有盤算，說道：「巧兒，妳可會打剪子？」盧巧兒應道：「會。」花盈緋笑道：「不過本官這柄鐵剪十分奇特，妳務必保密打造。會賜妳豐厚酬賞醫治順兒的病，妳得盡心完成，如此，本官便信妳們於龍神咬官一事無罪。」盧巧兒道：「民女遵從大人吩咐。大人，您什麼時候要這把剪子？」花盈緋道：「越快越好。鏑子，你在此處助巧兒打鐵鑄剪，我今晚先行趕回郡守府邸。」長孫鏑為難說道：「主子，我得陪著您。」

花盈緋低聲說道：「你保護巧兒一家，今日咱們循線來此，雖未察覺他人跟蹤，但雲康團夥在此地經營已久，團夥能拔除咱們安插於雲亭鎮附近的探子，難保此地無他們手下。」長孫鏑拍胸脯道：「行，主子您放心，鏑子定保巧兒姑娘一家平安。」花盈緋問盧巧兒道：「最後一問，可知妳爹爹從何處得來驢肉？」盧巧兒搖頭道：「我不知。」

花盈緋施展輕功，連奔數時辰，至深夜已回竇慶府邸。竇慶見花盈緋櫛風勞頓趕回，命廚娘燒水供花盈緋洗身沐浴。

花盈緋喚來閔妍麗服侍他沐浴更衣，兩日未遇花盈緋，閔妍麗綢繆思念，道：「主人，妍麗兩日未服侍您，您可有好好用膳。」花盈緋見竇慶的夫人讓閔妍麗換上大家千金裝扮，彩鳳丹虹、瓊英脂蘭，極甚娟秀清逸，欣道：「竇夫人待妳挺好。」閔妍麗抿嘴笑道：「假如看在蠡苑花盈緋的名頭，只怕妍麗也沒這等殊榮，多半畏懼扛不住永樂王的威迫。」花盈緋哈哈一笑，道：「哈哈，兩日不見，妳打哪兒學熟蠡苑眾部的巧言，怪乎。嗯，妳知曉我身份了。」閔妍麗蓮步半退，跪倒說道：「謝主人給妍麗臉面。」花盈緋微笑道：「既然謝本王，快去取壺好酒，陪本王共飲。」閔妍麗應諾，走出房門，輕關，淚卻串垂，心道：「我和蠡苑花盈緋的身份已如此懸殊，如今您更是永樂王，此生註定無緣⋯⋯但願有緣之時，能盡心服侍您。」閔妍麗抹淚取酒去。

沐浴後，又與閔妍麗對飲幾大白，花盈緋精神恢復極好，召來竇慶，說明龍舟祠遇盧巧兒之事，長孫鏑留處，助造齒剪及保護姐弟三人。花盈緋道：「本王急趕回府，便要竇大人連夜徹查一事。」竇慶知事態緊急，忙問道：「殿下，請吩咐。」花盈緋道：「盧鐵匠受雲康團夥所託，打造齒剪，並將驢肉當作庫牧述等人，試驗齒剪威力，看能否剪穿類似『龍咬』之傷、一剪奪命。反覆試驗，須大量肉塊，其來源乃民間違令私宰。」竇慶悟道：「私宰場裡必藏雲康團夥。卑職馬上派人徹查南郡轄區內私宰場。」花盈緋道：「逐一徹查太過曠日誤時，連續殺官䅁最早起於赤湖畔，即說明初佈局就在此，至於離湖案、巨亮湖案，不過赤湖案的延伸，由赤湖畔周遭查緝則罷。」竇慶讚道：「殿下高明。」花盈緋掏取腰帶中黃符，道：「將這些符浸入水中，尋些大夫檢驗水有否異樣、會否疫毒？」竇慶接過黃符，驚道：「這便是殿下說得黃符？好，卑職現下處理去。」竇慶退離，連夜派人徹查私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