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狐翁道:「生前未竟之遺憾或怨念,倒會令書靈選擇封印,苟存於世,苦待昭明之日。」項羽自毀靈體,深刻銘印我心,他定掙脫遺憾或怨念的束縛,拋棄枷鎖,選擇瀟灑辭別人間。
「《源氏物語》透過布都御魂召喚,寄駐書靈,極可能第四任平城玉鏡劍,護送錦匣過程,得知書靈真實身分,決定選擇第三種方式處理。」松狐翁言及此,正是我想得知的真相──墨翟書靈的結局。松狐翁搖頭重歎,感慨說道:「第三種方式,源自古老暗黑術式,以具備高度靈力之人,作為匣子,保存書籍和書靈,稱『人匣』。」聞言,我恍惚呆住,小絨毛忽自我肩膀摔落,虧得我回神,眼明手快接住,大概平城玉鏡劍得知完整真相,一時莫可調適,靈力失常。我口吃問道:「狐⋯⋯狐翁⋯⋯所謂『人匣』,詳細作⋯⋯作法⋯⋯。」
話難脫口,松狐翁替我把話講完:「書籍和書靈,剖放進高靈力之人體內,再將此人依傳統風俗,埋土作為地基人柱,於其上建蓋神社或廟宇。時間愈久,書靈受人匣淨化愈徹底,千百年後,則成善靈。」我盛怒暴跳,粗口大罵:「他娘的放屁!人埋進土裡,不消半天就死透,人匣、人柱頂屁用!還可以用千百年時間淨化書靈嗎!」松狐翁幽道:「人匣受術式作用,不會死。」
「放屁放屁!書靈受人匣淨化、人匣受術式作用,乾脆術式直接淨化作用書靈不得了!」我氣瘋,鉅子令一招「怒翟指尾」出手,打碎附近一塊大石,嚇得群狐躁動躲避。松狐翁勸慰:「鉅子莫怒呀,處理書靈極難。」此時小絨毛嗚咽哭泣,我知平城玉鏡劍正哭泣。
我對禽滑怒道:「為救我和平城君,值得嗎!」禽滑淡道:「選擇最恰當方式,回饋率、效率也最高,犧牲在所難免。第四任想把自己徒弟作人匣,栗花落梅五七不願摯友失心瘋沾血,不忍看大的孩子遭受無窮盡折磨,決定施用反轉詛咒術骨花,抵抗布都御魂劍的召喚,欲將書靈返回被喚醒前的狀態。」我冷笑:「平城君是《源氏物語》人匣,而我是《墨經》人匣,是嗎?」禽滑搖頭:「情況完全不同,十五年前,《源氏物語》書靈受布都御魂召喚出現,翟卻不是。」
禽滑和爺爺共同處理墨翟書靈,那時我還未出生,我說:「那誰是《墨經》人匣?」禽滑苦澀一笑:「相信我,《墨經》已沒有人匣了。」
「後來呢?」我問松狐翁。松狐翁說:「第四任平城玉鏡劍帶著徒弟逃亡,栗花落梅五七找不着師徒兩人,也練不成骨花,經占卜,籤文出現『福爾摩沙墨薔家』,他想起墨薔家七蟲衍能助他練成術式。後來墨薔家同意此事,瞾夫人決定集平安京眾力,邀請隱世八百年的陰陽師鬼一法眼,運用其術式斬斷書靈妖氣,陰陽寮三家可反擊,毀掉書靈。」
松狐翁微淚,感傷續道:「天不從人願,宴會上發生莫名變故,栗花落梅五七只好施術骨花,封書籍和書靈進自己體內,消失。第四任平城玉鏡劍傷重,回光返照後清醒,傳『玉鏡劍』之位給弟子,命他追查栗花落梅五七下落。」
我聽出端倪,詢問禽滑,惑道:「莫名變故?」禽滑搖頭:「鬼一法眼參加宴會至半,遽然發怒,叱責墨薔家使詐,憤離。至今墨薔家未明真相,鬼一法眼也不肯見墨薔家相關人士,釐清誤會。」
「無所謂,宴會辦下去再解開誤會就好。《源氏物語》書靈究竟何人,栗花落梅五七下落何處,東京和京都兩地真相何解,我必定調查水落石出。」我拍拍屁股,撢落牛仔褲上泥巴,揚起嘴角自信續道:「有我在,不可能失敗⋯⋯栗花落梅五七占卜,『珠血灑佈麞妖火,硫磺噴濺山蛸火』,我,克服麞妖火刑,活下來了。」松狐翁朗笑,讚許:「鉅子氣魄不同凡響。」禽滑微笑,細聲自語:「老說自己不像瞾夫人,事實⋯⋯簡直翻版。」
「狐翁,重辦宴會,需要稻荷壽司,請出招吧。」我充滿信心。
松狐翁笑道:「規則很簡單,當年腹䵍先生完成比賽,帶走稻荷壽司。稻荷神社約一萬多座鳥居,鳥居乃實現人民心願而豎立,鉅子與老朽派出的下屬比賽,誰先完成每座鳥居黏上一粒米,進行供奉,即勝。」我聽畢甚覺不妙,雖非拼命的比試,但在沉夜跑遍整座稻荷山找鳥居,真難倒人。
松狐翁遣一頭茶栗色年輕狐狸與我比試,狐群裡祂的腳力和反應最敏捷旺健,牠未變身,而是傲慢問我:「需要借你雙耳、四足和尾巴嗎?」我奇道:「怎麼借?」年輕狐狸摘下自己的耳足尾巴,演示說明:「像這樣。吾族可暫借你,穿戴後,跑起來更快。」我噗嗤一笑,成一團棕毛球的狐狸,喜感太過,我大掃先前陰霾,笑說:「哈哈,原來兔子拔尾巴、烏龜脫甲殼是真的,好玩。」年輕狐狸裝回耳足尾巴,生氣跺腳說:「赤狐狐之彤,願挑戰墨薔鉅子。」
「唔,我接受挑戰⋯⋯呃⋯⋯狐之彤,祢男的女的?」我真心相詢,不料狐之彤氣急敗壞,發怒道:「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