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靖倫被困在研究中心的地牢十天了。他被人綁住雙手反手吊起,要用力掂著腳來分擔身軀的重量以免肩膊被扯到脫臼。沒有人會救他,他要保住雙臂就要撐下去,筋疲力竭、腳底抽筋也得忍住。
附近牢房的慘叫聲不斷。他聽著這種聲音回憶和預想自己遭受的酷刑,感受著蟲子蠕動並噬咬他的傷口,有點精神崩潰。
在那個世界,他想坦護的只有霍曉至,其餘的他都告訴他們了。他很想回去看媽媽,想看見他們像上次那樣,健健康康的在家裡等他,然後一邊責備他,一邊為他燒水洗澡、做飯,細說他錯過的那幾個月時光。
他張開乾裂的嘴唇呼一口氣,後悔了— 閉著嘴巴多少能保住點濕氣,他不知道施刑者什麼時候會來,他不要渴死。
鐵閘吱吱作響。一個穿白色連身衣的施刑者帶著飯餸來。施刑者提著的燈為牢房帶來唯一的光。那光照亮了地上的臭溝水。蟲子在地上、牆上和他的身體上……他閉上眼睛,不但不嘔心不害怕,還有點高興。因為施刑者來了他就會有水,甚或能吃上點東西。
施刑者坐在角落的椅子吃飯,把吃剩的骨頭蟲腳扔到他腳邊。他看得見,腳碰得到,但就算他可以用腳趾夾起它也無法送到嘴裡。
施刑者把剩下的菜汁放到地上特定的位置,過來把繩索放鬆。他離那碗湯汁愈來愈近,直到離湯汁幾寸的位置停下。
很想要。可是他知道不可能喝得到。
果然,繩索又被拉上去,緊到陷進他手腕的肌肉也還在絞扯著收緊。
他叫出來的話施刑者會向他迫供,然後氣極離開,這樣他便喝不到湯汁。如果他忍到施刑者想看他像狗那樣舔湯的話,他便能喝,幸運的話還有被引來的蟲蟻吃。
施刑者問:「為什麼他會死在驅魔神壇?」
連日來的審問讓他知道施刑者口中的他是霍慎名。
「我不知道。我看見霍慎名發瘋似的拖著她走,跑出去遇見袁民皓便引他去找她,最後找到驅魔神壇。」
「為什麼只有你沒有失蹤?」
「我不知道。」
另一個人走進牢房。那人把提燈提得很低。他看不清那人的樣子,只知道那人聲音嘶啞,對施刑者說:「有電棒了,帶他過去吧。」
施刑者往葛靖倫的臉上吐一口唾液再為他解開繩子。兩個人一左一右押著他出去昏暗潮濕的走廊。
「嘴硬?看我電到你絕子絕孫你還硬不硬得起來,你這死淨種!」
死淨種這三隻字勾起他在父親死後被欺凌的回憶。他閉上眼睛想忍下去。
以前他忍得到,這十天以來他忍受了很多折磨,這句話又能把他如何?可是他心內憤恨翻騰,愈來愈控制不了自己。
「死淨種,看你這廢柴模樣就是生來剋死父母……」
葛靖倫把前額撞到施刑者的額上。咯嚓一聲,他被綁在後面的手被另一個男人扯斷。
男人一陣錯愕,看著施刑者頭破血流,對他一頓暴打。
「你老味打我?」
「你說誰是死淨種?」葛靖倫的雙眼通紅,明明弱小如螻蟻,看上去卻像隻餓狼。
施刑者一拳一腳地打到他身上,「有人幫你媽領了死亡證,你弟拿了第一期的報酬便沒了下文,不是死淨種是什麼?」
葛靖倫被他打到倒地。那拳腳沒有他的話可怕,他眼裡的兇狠和怨毒化成迷茫。
死了?
他們死了?
他去做實驗體是為了讓他們活下去啊。
「怎麼?剛才不是很有骨氣的嗎?你這死淨種,起來還手啊!」
葛靖倫被他打到吐血。他一腳踢到葛靖倫的頭上。
對,他是死淨種。他沒有護住媽媽和弟弟。他違背了對爸爸的承諾。他們一家人就只剩下他。他一無所有。
說是要護住他們,他其實是留下他們在現實世界受苦,自己去沒有貧窮和飢餓的天幕下享受做一隻貓,追隨一個眼裡沒有他的少女。
他該死。他們都是他害的。
他的腦海裡浮現媽媽和弟弟臨死前的絕望。他失去求生意志,木然地讓施刑者一直打一直打,打到他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