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們怎麼忽然被貶?主上肯幫我們找媽媽嗎?」
霍慎名從聖皇山上回到總天師府的時候,看見霍曉至正在收拾細軟,而第一句話竟然是問起那個背叛他的妻子,當堂怒上心頭。
「你別再跟我提那個女人。」他推開女兒到廚房裡喝下一大杯水來消氣。
她一愕,「那個女人?我在說媽媽。你什麼意思?」
她從來沒這樣跟他說話。他仔細想想,覺得這是誰的女兒也說不準。
不,要是她是那人的女兒便應該早被接走,而韓莉雅那淫婦就不止是總輔天師。可是要是她是他的女兒,為什麼一心向著她的媽媽?
他愈想愈生氣,過去一巴摑到她臉上,「我既然是你的爸爸,你就給我管好態度。」
這一把掌比上次的狠得多。她臉頰火辣辣的痛得要命,尤自倔強地咬住下唇,「我什麼態度?你又怎樣做爸爸?」
「我怎麼做爸爸?我為了你們盡心盡力,為你爭你這地位,你們就他媽的這麼對我?」他心裡的怨恨一發不可收拾,竟隨手拿起灶頭上的刀砍在門框上。碎木飛射擦到她頭破血流。
她看著他的紅眼睛,覺得他真的打算斬她。
「你、你幹什麼?」她退到門邊。
他抬頭,看著她的神情漸轉陰狠,「兩個都狼心當狗肺,兩個都是賤人!」
她一愕,轉身逃出大廳。
「你個逆女給我站住!」他幾乎想把手裡的刀飛出去,終究遲疑,隨手把廳上的花瓶擲過去。
她停步避開飛來的碎片,他已搶前擋在大門,「跪下!」
葛靖倫見他神色不對,豁出去咬他的小腿。
她怕他傷了他,鼓起勇氣過去搶他的刀,「小靖,快逃!」
在這個既是伸手可殺,也是伸手可抱的距離,他看著她,想到他們多年來如何父慈女孝、相親相愛,心如刀割。
「你寧願護著這隻貓也要反抗我,你、你……」他強把湧上嘴裡的血吞回去,頭有點暈。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他不過是想求主上救救他們……
利刀噹啷一聲跌落地上。他跌坐下來抱頭痛哭,教她心軟。
「爸……」她無法原諒他出軌,可是他們都淪落到這田地了,可能以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相依為命,她可以對他怎麼樣?
葛靖倫戒備地守在她身邊,只是沒有人當牠是一回事。
「你是我的乖女兒對不對?」他對蹲下來的她說,滿臉眼淚鼻涕,哪有半點總天師的模樣?
「我……」她想說些話來哄哄他,但想到他在總教壇裡做的醜事……
她臉上的厭惡使他目露兇光。他捉住她的手腕扯她起來,「你也是知道的吧?你跟她一起背叛我對吧?那個人,那個人……」他搖一搖頭,「不,他不是的。是你們,是你們被邪靈入侵才去勾引他。你們被邪靈入侵了才背叛我,所以我們現在才會一無所有!」
「爸,你說什麼?」
他一腳踢開又去咬他的葛靖倫,把門邊大神像前的聖水拿來灌入她口中。
大神教的聖水跟離魂香都是由聖陀花的毒素製造,一定的份量會致幻致暈。
她被灌到嗆個不停,聽見爸爸說:「我帶你去驅魔,一切就會好。一切都會好。」
驅魔?想到被白蛇纏身的感覺,她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爸爸拉扯著她的背影。
「爸爸,不要,你知道的,你知道驅魔是要做什麼。」她的聲音在顫抖,是害怕,也是對他感到失望絕望。
「白蛇是至高無上的聖獸。牠們會幫你。」他冷冷地說。
她打從心底裡感到顫慄,想掙扎,但她的爸爸鐵了心要帶她去,她哪裡掙得開來?
因為他們的職銜被撤,這府裡的傭人和守衛早散了。她求救無門,只能任由他拖去通往總教壇的禁地。
葛靖倫也跟上來了。他不知道什麼叫驅魔,但見她那慘白的神色,他慌了。可是禁地有很多貓,他幫她的話會被發現的。他在這裡的任務就是匯報,他不能私下救她。
貓兒們漸漸集中過來。那些綠綠的眼睛在她眼中像惡魔的眼,她感到寒冷,心裡、身體,卻不住冒汗。
是藥力發作。幸好這時他終於放鬆戒備。她掙開他衝回去,可惜雙腿發軟,她很快又被他拉住。
葛靖倫猶豫要不要去找袁民皓。牠看著她血流披臉,裙子都被扯爛了,恨極自己沒有能力保護她。
牠再看她一眼,終於狠心離開。
「爸……求你……」她絕望地叫,卻看見他的頭頂長出角來,回望她的雙目通紅。她的喉嚨如被火燒,一呼一吸都刺痛。
驚恐之下,她用另一隻手抓上他,他吃痛放手,她跌落地上。在她往回爬的時候,他又拉起她的長髮像拖牲口那樣把她拖入禁地。
禁地上到處都是有刺的植物,割得她渾身是傷,她哭了。
「爸爸,我沒有被邪靈附身,你放開我。」
「你這妖邪別叫我爸爸。」
「我不是。我是曉至,是你女兒!」
這句話進一步刺激他。他拖著她愈走愈快。沙石把她的雙腿磨至被開肉爛,四周的聲音被放大,她的心跳得很快,眼前的景物該動的、不該動的都在動。
她聽見她的爸爸喃喃地說:「我是你的爸爸,我是至高無上的總天師,我永遠都是。」
他的聲音扭曲了,像兩個人一同說話,一個正氣澟然,一個陰聲怪氣。他雙手青筋暴現,指甲又長又硬。
此時此刻,誰才是邪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