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過高收視日本全國大熱的劇集,對演員來說是福還是禍?一方面名利雙收升價十倍,另一方面與角色綑綁,以後演其他角色時,總被說有舊角色影子,高牆難以突破?要一輩子只跟某個角色扯上關係嗎?從2012年開始就跟「大門未知子」糾纏不清的米倉涼子,應該感受最深。
模特兒出道的米倉涼子,曾經隸屬於盛產「國民美少女」的奧斯卡事務所,最初被評為演技「大根」(例如大河劇《武藏》擔任女主角的時候),2004年開始,受朝日松本清張「惡女」系列洗禮,演技大躍進,可是基於「朝日」「松本清張」都不是海外日劇迷喜歡的類型,故此當時知名度不及同期的篠原涼子、天海祐希、仲間由紀惠等等。
直到《Doctor X》系列橫空出世,以高收視成為日本國民劇,縱使演技評價兩極,無礙跨越國界,成為同世代女演員的代表人物。雖然有傳米倉不想被定型,一直拒拍《Doctor X》續集,可是收視廣告雙贏,電視台願意付出超高片酬,結果「唔嫁又嫁」,演足十年「大門未知子」!戲裡歷盡師傅「晶叔」(岸部一德)、好拍檔「城之內」(內田有紀),甚至是自己的各種手術,戲外則結婚、(傳聞遭家暴)離婚、從奧斯卡事務所獨立⋯兜兜轉轉,「大門未知子」還是繼續演下去,畢竟收視及影響力還在,電視台當然希望長拍長有。
《Doctor X》播放十週年的同時,米倉離開奧斯卡事務所後接拍Netflix日劇《新聞記者》正式上架,與近年獨立電影界後起之秀導演藤井道人合作,被視為離開「大門舒適圈」重要的一步。儘管並非米倉戲迷,看了多年《Doctor X》對她演戲的特定模式有一定了解,剛好與《新聞記者》連著一起看,感受到她求變的欲望。
去年秋季跟觀眾見面的第7輯《Doctor X》,其實拍於《新聞記者》之後,亦是新冠(武漢)肺炎疫情後首度再會觀眾。現實的疫情變化,究竟為《Doctor X》的公式套路帶來曙光還是障礙?從收視看來,答案似乎是否定的——縱使仍冠絕全季,卻是系列以來繼第一輯後最低,顯示日本忠粉流失的問題不少。
日本觀眾普遍不滿「中途半端」(即廣東話「兩頭唔到岸(半調子)」),無論要現實地反映疫情,或者是胡鬧卡通化地嘲諷時勢,都拿捏不準(回帶:日本觀眾批評防疫不應拿來搞笑)。從來是「開外掛」的手術女超人,面對世紀疫情卻束手無策…因應疫情出現的手術(外科)與其他治療(內科)之爭,明明沒有絕對的正確,卻因為要配合劇情,只能強調開刀做手術的好處,未能深入探討兩派爭論,同時亦削弱《Doctor X》「胡鬧地諷刺時弊」的傳統。
至於演員方面,新配角難以開發,部分既視感太重:例如要潤飾演的興梠廣,設定明顯與第4輯「世界的北野」(瀧藤賢一)重疊,而效果又不如後者;結果只能靠安定的老班底製造笑點,觀眾要看到蛭間(西田敏行)、海老名(遠藤憲一)、加地(勝村政信)及原守(鈴木浩介)才笑得出來,偏偏大家都因為《Doctor X》名成利就戲約不斷,檔期難以遷就,部份集數經常不齊人,忠粉坦白說有點失落呢!
特別一提關於Big Boss的設定:由於野村萬齋是系列中唯一與米倉年紀最接近的Big Boss,中段開始感受到劇組想營造兩人的粉紅氣流,可是大門當了多年「手術強人生活白痴」,忽然安排如高中生般的感情戲(例如滑到被扶起心如鹿撞?!),食壽司刺身代替求婚…其實蠻兀突失笑。
究竟這次雷聲大雨點小的劇情,能否為《Doctor X》劃上句號?可能還要看米倉於其他作品的表現,前幾年她不是沒有嘗試「大門未知子」以外的角色,但無論是NTV《35歲中學生》,富士的《Outburn~組織犯罪對策科.八神瑛子》,或者朝日自家的「松本清張」系列,還是讓人覺得「演什麼都是大門未知子」,所以趁著自立門戶,接拍Netflix極具爭議的《新聞記者》,可能是米倉擺脫被「大門」定型的一步。
1月新鮮上架的Netflix自製日劇《新聞記者》,其實跟同名電影的幕後班底幾乎一樣,包括:導演藤井道人及製作人河村光庸;故事亦擺明影射「森友學園」醜聞,當時首相安倍晉三夫婦牽涉其中,財務省驚爆篡改公文,負責官僚更懷疑因此自殺身亡,黑幕重重。
2019年推出的電影版,由松坂桃李與沈恩敬聯合主演,經歷被主流媒體打壓,到票房口碑雙贏,甚至橫掃多個日本主流電影大獎,製作人河村構思電視劇版,吸引Netflix上門投資,甚至令原本抗拒的導演藤井決定再挑戰,並著手改善電影版的缺點。
比起電影版,劇集版減省了部分設定,集中榮新(即森友)學園事件的前因後果,對自殺官僚(吉岡秀隆)的內心掙扎描述得更仔細;另外增添新人物情節,首兩集對政治、時事毫無興趣的大學生(橫濱流星),以為跟主線完全無關,竟然是自殺官僚的親戚!雖然串連得過於巧合,卻透徹地呈現「政治從來在身邊」,看著大學生如何從漠不關心,到投入時事,倒是看到這些年不少人的身影,滿有共鳴之餘亦不禁黯然,果然「針㓤唔到肉唔知痛(站著說話不腰痛)」道理世界通行。
可能藤井道人不甘心拍成「記者揭露巨惡」的爽片,無論電影或劇集版,重心始終擺在官僚——先是受良心責備,飽受內心煎熬而自殺的「真人真事」,後有公務員受薪做網軍,加入專門掩飾不利政府黑幕及帶風向的「內調(內閣情報調查室)」。份屬藤井愛將的綾野剛飾演內調官員,因為知道內情卻被迫「同流合污」,精神長期受創以致出現體形變化,表現極為突出。
因此,縱使「掛頭牌」的是「新聞記者」,米倉的演出卻相對影薄,當然劇情有著墨她追蹤新聞的拼勁,還有鍥而不捨背後的私心(兄長因為對抗政府而遭逢不幸),可是記者沒有戰無不勝的「技巧」,只有追查真相的拼勁與熱誠。比起「大門未知子」自信滿滿(甚至浮誇卡通)的表情,這次米倉的演繹層次較為豐富,更多是內斂無奈,看慣「大門未知子」的觀眾覺得眼前一亮;只是劇中記者於報社內部受壓的部分描述得不夠詳細,開放式結局亦太過美好,共鳴感略嫌不足。
其實戲中記者的原型望月衣塑子,被稱為日本新聞界「異端兒」,看過紀錄片《我,直擊真相》的話,都會認為她的強悍及幽默,跟「大門未知子」比較接近,所以當初劇集版公佈選角時,就覺得米倉比電影版沈恩敬更貼切,亦對她要脫離「大門舒適圈」期待又疑惑…沒想到拍攝獨立電影出身的藤井道人,不懼怕電視界「阿姐級」米倉的氣場,甚至把她過去的演戲習慣「收」起來,的確呈現出「不一樣」的米倉涼子!
紀錄片《我,直擊真相》一分鐘預告,可以看到氣場媲美「大門未知子」的望月衣塑子
只是看到坊間討論,還有上架頭幾天香港、台灣打入十大(三日後就沒有了)的情況,相信華語區的朋友都是衝著「大門未知子」而來,「名主實配」、拋開既定演戲習慣及表情,有沒有背叛觀眾這份期待呢?能否為米倉開拓新局面,擺脫十多年來「演什麼都是大門未知子」的定型呢?也許現在只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