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參回
KP:
次日早晨,天濛濛亮,位於北方的官寮街道清靜,少有行人經過。
冬郎準時到陰陽寮裡點卯。手執毫筆的叔父在竹冊上畫了個圈,隨意揮了揮手。
賀茂正行:
「早安。經過昨日的走訪私有些收穫⋯⋯另有一事請教。」彎腰回應招呼,將出門前帶上的那紙信小心地抽了出來。
本想摹寫那封信後就把原紙送回,一番思忖後決定放棄。做這行免不了觸碰他人的隱私,該有的界限還是不能輕易跨越的。
雖對敘述他人的風流情事感到困窘,依然用最低限度的情緒起伏將傳聞與尋人之事扼要回報給叔父。
《暗骰》
KP:
賀茂氏有些意外地打量冬郎,似乎對一天之內就走訪到異聞這件事不抱任何期待。他一邊聽著敘說,一邊接過信紙瀏覽,看了一半,臉皺了起來,「我說這字⋯⋯怎麼那麼像藤原兼明那小子呢,這也是他做得出來的事啊。」
叔父所說的藤原兼明,乃是近衛少將,年紀輕輕便憑藉出身高貴居正五位。
《地位檢定》
《1D100 ≦ 65:71 → 失敗》
KP:
「同朝為官,去走動一下也無妨。」賀茂氏摸了摸下巴,「不過這事不好辦吶⋯⋯畢竟那是藤原家的。要是辦不了的話,就算了吧。」叔父就自己從政的經驗做出了判斷,對所謂落魄貴族的姬君似乎不太關心。
賀茂正行:
「⋯⋯私明白。」藤原家的人多如繁星,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的心思藏於其中吧。雖說不認識藤原兼明,但只要能夠探聽到對方的現狀,也就能交代一二。
即使如此也不希望昨晚節沒說完的暴言之一應驗。說不定早就跟其他人有婚約什麼的——對於交付真心的人而言,無疑是種傷害。自己對這發展可是相當沒轍——因此叔父的後半句可說拯救了心靈。
「稍後便動身。」得先把信紙回收才行。
KP:
冬郎準備外出時,在陰陽寮外碰見一位頭戴市女笠、服儀典雅的女性,若不是在街上走,其舉手投足便猶如貴族一般無二。她微微挑起帽緣的輕紗,似乎在找路,隱約能看見白皙的手和娟秀的面容。
賀茂正行:
理應不會有生人靠近的此處,薄色視線捕捉到了女性的身影。愣然與空白掠過腦海,沒有停住卻下意識放緩步調,冬郎略顯僵硬地走出寮門。
理應搭話的,聲音卻硬是哽於喉間滾不出來。
藤原協子:
雖未曾來過陰陽寮,也大略清楚方位,理應在這附近才是。
輕挑起前緣輕紗,以讓視界明朗,這才發現相貌清秀的官人正往自己緩步靠近。「那衣裝⋯⋯?」
先行趨前,躬身行禮。
賀茂正行:
這次是真的止步於原地。既然對方已經主動示意,自己也不能失禮——淺淺回以一禮,穩住緊張的心緒。
「特意登門許有要事?」這話不但是說給對方,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敢問如何稱呼?」
藤原協子:
僅維持著躬身之姿,尚未予以應對,怕是冒然打斷大人了發話,失了禮節,也愧於夫人顏面。
待確認了大人已將話語告了段落,才緩緩開口。
「——藤駿河。」
賀茂正行:
「貴安,藤駿河殿。」謹慎地對相當有禮貌的女性道出稱呼——姓氏似是藤原,與早些聽見的人不曉得有沒有關係⋯⋯「私姓賀茂,仕少允,請多指教。」再次頷首揮去浮想連翩,冬郎清楚同姓也不見得彼此有關聯。
「⋯⋯在這恐不便說話,請隨私來。」就算不清楚來意,一直站在門口交談也不是好選擇。
藤原協子:
「——是。」簡短地回應。
邁開步子時,已待大人先走了幾步,遂維持些許距離,依循大人引領踏入陰陽寮內。
不知為何,這位大人的神色似乎不自在。「冒昧叨擾大人了,若是駿河有失禮之處,懇請您原諒。」
KP:
時辰尚早,陰陽師都在自己的崗位上辦公,或是外出考察。正廳裡安靜得落針可聞。
賀茂正行:
「不礙事的。」搖了搖頭將人領到座位上,示意請坐——入了熟悉的環境,重新振作精神。「冒昧請教藤駿河殿,此次來意為何?若為私力所能及之處,定會傾力協助。」
藤原協子:
「是,駿河此次是受主人囑咐,來請陰陽師大人。」
賀茂正行:
「⋯⋯詳情,能透露與私嗎?」會求助於此的,都不是尋常的事件。或許已有災情也說不定。
藤原協子:
「萬分抱歉,大人。夫人特意叮囑,並不想他人知道這件事,既然需要您的協助,詳情自是需要說明,但還是請您移駕府上後,再來詳談,望請大人見諒。」
賀茂正行:
「是嗎⋯⋯私明白了。是私的疏忽。」視線落於桌面,暗自抿唇。苦衷在前既是要尊重的。非常人所能理解之事容易遭為忌諱,何況是這等身份。
看來這趟亦得抱持赴死的決心了。「那麼,帶路麻煩藤駿河殿。」重新安靜地看向對方,點頭示意。
藤原協子:
「勞煩大人了,請隨著駿河前往夫人府上。」
KP:
協子在前方引路,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在早晨的街道上。自北往西邊行去,漸趨近民居在處,人聲漸響。
賀茂正行:
「恕私冒昧請教,夫人尊姓大名?」總不能稍後見到時連怎麼稱呼都不知道。
藤原協子:
「是,左京大夫的姬君——橘氏,那位正是我的主人。」
賀茂正行:
「橘殿是否已婚呢?」有些作祟會發生在已婚婦女,尤其是懷有子嗣的女性身上。當然——「若是方便,希望亦能告訴私夫君為誰。」也有可能是對對方的丈夫抱有某些心思而選擇對內人這方做什麼。
即使不通男歡女愛,因果報應與偏離人倫之事的發生亦不是未曾耳聞——祓除使人陷入痛苦的不淨,是自己的工作,也是義務。
藤原協子:
「⋯⋯。」聽聞突如的疑問,停下了腳步。
想來,那也曾是京城內的一段佳話⋯⋯既然不甚知悉,想必賀茂大人若不是專注於勤務,便是不常在這京內。
「夫人已與藤原兼明大人,結為連理。」隨後,重新踏出步伐。
賀茂正行:
雷劈一樣的震撼令陰陽師止步原地。「ㄐㄧㄝ⋯⋯」式神的名字尚未喚出,便意識到自己的驚愕與空白。
搖搖頭試圖振作依然沒辦法消化這份混亂,雜念與驚懼和過於精準的巧合讓腳步遲遲無法前進。
——賀茂正行,冷靜下來。該冷靜下來的。
邊這麼告訴自己,陰陽師深吸一口氣。然後提起雙手賞了自己雙頰響亮的巴掌。
⋯⋯疼痛是最好的清醒劑。停頓期間藤駿河殿已經走了又幾步,陰陽師再次趨步跟上。
KP:
說話間,協子引入一條小巷裡,從僕役進出的小門把冬郎領進門。從庭院踏進偏殿的側門,一路上幾乎沒有碰見什麼人,遠處有幾位侍女低著頭,匆匆走過,不曾往這邊瞥過來一眼。
協子悄無聲息、卻步履快速地走進廂房。兩旁的侍女默契地撩起門幃,室內垂降一片竹簾,將裡外分隔開來,從外面透過縫隙隱約看見身著華服的姬君端坐殿上,侍奉的侍女跪坐在一旁。
藤原協子:
取下市女笠,向著竹簾後的那道身影恭敬行禮。
「夫人,駿河請了陰陽師的賀茂大人過來了。」
賀茂正行:
趨前作揖。「私姓賀茂,仕少允,請多指教。」雙頰除去還在發熱,疼痛已經消散。
KP:
夫人微笑頷首,嗓音柔婉,「有勞大人。這次請大人前來,做一場驅邪消災、祈福的法事。閨閣之中,或許多有不便,還請大人見諒。」
賀茂正行:
「私盡力而為。只是——」掃視周遭的侍女人數是否構成不想讓他人知道的條件,邊思量著詞彙。「為了能夠『對症下藥』,還需請殿下將詳細的原因——或者事發過程敘述與私。」
藤原協子:
在夫人與大人對上話後,隨即退至一旁,觀察到了賀茂大人環視的動作,再次向尊客與姬君輕身行禮,後準備暫時從廂房退下。
KP:
「大人多慮了,不過是一場祈福法事,循例操辦即可。」夫人看似神情未改,只是臉上的笑意淡了些。說完,她便緩緩起身,似乎沒有其他的話要交代了。
在侍女簇擁之下,姬君從殿後的門緩緩離去。為了避免干擾法事進行,周圍的侍女向陰陽師行了個禮之後,紛紛退下。
正當冬郎大略勘查室內格局、準備進行儀式之際——夫人卻在協子的陪伴下突然折返。這次,閨閣裡只有你們三人。
夫人先是端正坐於殿上,才開口說道,「望大人莫怪,祈福法事僅是次要之事,為了避免人心惶惶,滋生流言,不得已出此下策。實際上⋯⋯」
搭在華服衣襬的指尖略為收緊,橘氏猶豫地說道:「近來我頗受噩夢所擾,須借大人法力一用,亦是真。另外,想請大人看看此物是否有什麼不妥之處。」她向侍奉在身側的協子輕輕點頭,示意她去取來『那個東西』。
藤原協子:
得到夫人的示意後,又是一個行禮,動作輕巧而熟稔,再來到妝匣前屈身,同昨夜般,從底層取出那頂極其富麗華美——是寶冠,亦是信物。
起身回到夫人身側,恭敬地將寶物呈遞上去。
賀茂正行:
「⋯⋯抱歉。私無意造成謠言渲染,是私失禮了。」俯首致歉,年輕的陰陽師眼見四下無人,也失去平時拘謹的對應。於自己而言謠言是用來收集的資料,對當事人而言卻很明顯是困擾。修行不足——是這麼回事。
「私明白了。」飽受煎熬的人身心都處於疲憊,即使如此仍仰首面對一切,女流之輩亦有不可忽視的堅強。「敢問這是⋯⋯」
目光落在華美的飾物上,若是過往的自己許會確認能否觸摸吧。但各種理由糾結於心,陰陽師最終沒有詢問亦沒有伸手。
KP:
「是我貿然請大人前來,又不便提前說明,致使有所誤會罷了。請大人毋須自責。」夫人語調溫和地說著。
「這是⋯⋯我收藏的一件寶物,請大人一觀。」素手微揚,殿上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眼前是一頂黃金打造的寶冠,鑲嵌珠母貝、珊瑚、珍珠,各色罕見珠寶以及熠熠生輝的黃金本體,即使在室內也顯出流光溢彩、十分耀眼奪目。
《靈感檢定》
《1D100 ≦ 70:98 → 失敗》
KP:
雖然冬郎鑒賞過的寶物古玩不算多,眼前這件金冠亦是所觀覽之物中最為精美華貴的。其纏擾的金絲纖細如髮、成色上佳,無一處不是飽滿的澄金色。原來如今工藝已有了如此進涉嗎⋯⋯不禁令人感慨。
冬郎覺得並沒有什麼怪異之處。
賀茂正行:
「感謝殿下不予追究。」頷首表達感謝,陰陽師仰起臉。
「冒昧請教,此為何物、以及是如何取得的?儘管私辨不出怪異,亦無法冒然屏除沒有事物附著其上一擇。若是修行超越私,有可能避過耳目。」
再者,對方的困擾真切,又是以這樣遮掩的方式請來陰陽師——那很可能不是能夠獨力解決的。「方便透露的話,也請告訴私,殿下所夢為怎樣的怪異⋯⋯夢境所見,亦有與污穢之物相連的可能。請安心,私以賀茂之名保證,不會將其透露與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