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睡不飽的時候地雷遍佈

雖說想要成為沃土、清露或陽光，但我今天還是當上討人厭的媽媽。

--
女兒比比今天早上心情不美麗。
清晨六點多躺在床上大叫「我要媽媽～～我要真正的媽媽來～」。這麼一宣告，就算是溫柔的爸爸進去也會被轟出來，「啊（尖叫）不要爸爸進來～～～～我說是真。正。的。媽。媽！」

一夜因過敏睡不好的我頭還在痛，聽見這樣霸道又尖銳帶著哭腔的召喚，一股不耐煩湧現。

關於女孩睡醒的樣態，狀況好的時候，睡飽神清氣爽，笑嘻嘻地離開房間，或自己看會書或抱著安撫巾鑽進我的被窩裡撒嬌。不舒服的時候，也許嗚咽哭泣也許呻吟，偶遇惡夢、流鼻血時則驚慌大叫。最常見的是賴床，軟軟朦朧閉眼含糊，甚是可愛。

種種情境裡，我最難平靜以對的就是這種，突如其來地大叫，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感受到怒意時，若有餘力，我會允許自己生氣一下，讓「我要媽媽來～」的叫喊飛一會兒，等氣剩下一半時再去面對小孩。

但今早來不及，我怒氣沖沖地走進比比的房間，「你這樣會把很多人吵起來。」
看到生氣的媽媽，比比感覺嚇一跳。但拉不下臉，她彆扭倔強嚷嚷：

「媽媽幫我換衣服。」女兒拋出對話，想和我連結。
「今天學校有活動，要穿運動服嗎？」我壓抑著不耐煩，試著轉移情緒問。「要，但我又。不。知。道。運動服在哪裡！媽媽幫我找。」比比哭腔大喊。

聽見這樣的要求，狀態好的我能不當一回事，或接下這個球，用幽默化解。
但我今天真的好想生氣。

我一邊心裡默念：「讓孩子覺得自己很糟糕，只會讓他們的表現更糟糕。」但還是忍不住從牙齒縫蹦出：「小。聲。一。點！」幾個字，邊打開衣櫃碎念：「你的衣服都亂塞，當然找不到。」

拿出運動服、內搭長袖、長褲，比比依序穿上皺眉嗔怒：「這個怎麼那麼大件！」我看她把大學T似有鬆緊帶下緣的衣服往褲子裡紮，褲子臀部位置凸了一圈，便說：「你那樣穿看起來很奇怪。要不要拉出來？」

「這個（衣襬）太長了啊～拉出來很醜！」比比抱怨。
「算了要怎麼穿隨便你」我也沒好氣，但即使話說出口，還是忍不住幫孩子順了順褲子。比比站著讓我幫忙調整，氣話也說出口，語氣不屑地說：「你不是說怎麼穿隨便我嗎？」
--

接著比比收拾書包，堅持一次拿了好多樣，東西疊得搖搖晃晃。
我說「一次拿一樣，拿這麼多可能會掉下來吵到別人」。但嘔氣的女兒並不想聽，接著裝著鐵碗的餐袋便「匡啷」掉地上，「我才說...」

此時我才自覺，今天的自己也太討人厭了。把女兒交給先生，我決定回房冷靜。
轉身回房前，瞥見比比拿著餐袋作勢用力卻塞不進書包：「呃！呃！爸爸幫我～～」

羊先生雖然見快遲到，還是冷靜地：「好，那請你再好好跟我說一次。」
「爸爸我裝不進去，你可以幫我一起收書包嗎？」比比壓住挫敗的心情，重新調整了話語。

另一半的身教示範頓時讓我無地自容。

才走進房間，就想到這明明是美好的一天，我卻砸鍋了。在還能好好補救時趕緊補救吧。立刻又出了房間，女兒看見我生氣撇開頭「哼！」

我抱住比比：「對不起，我剛剛對你很兇。早上聽見你很兇的聲音，我就也想要對你很兇了，對不起。」

（抱歉媽媽很幼稚。）

比比眼睛都紅了，帶著哭聲大叫：「你剛剛都很兇，我覺得那個衣服真是太大件了，而且我褲子還沒穿完你就給我襪子嗚嗚嗚，我又來不及嗚嗚。」

（一個任務還沒結束，下一個又來，這樣的慌忙著急感我懂呀。）

聽見女兒宣洩了怒意與傷心，我安心多了。不要讓你的委屈塞在心裡是媽媽重要的工作之一。

「對不起，我好怕我們的吵架會破壞你的一天，所以在你出門前來抱抱你。今天是戶外教學日，希望你可以開開心心地享受圖書館，路上小心喔。」

--

那麼靈氣真誠的孩子，也覺得有同行不易的時候呢。

前一晚比比在餐桌上用嫌棄的語氣「怎麼那麼硬的菜」、「這個肉看起來很難吃（哭）」翻攪著自己碗裡（我特別煮軟）的菜而不悅，我問羊先生：「她這樣常用嫌棄、用傷人的方式講話，是因為我教養失敗嗎？」我明明煮飯很好吃的。

今天再度遇見覺得自己教養不周的時刻，一時又掉進責備自己的漩渦。

明知比比敏銳而細膩，感受力強，風吹草動都能讓她心情有所轉折；今早我卻把自己的幼稚放在前面，讓孩子的毛孔吸入媽媽的冷漠與輕視。

讓孩子感受到自己好，才能從裡而外的好出來。

我想像早上應有的美好流程：「到了起床時刻，睡眼朦朧的孩子還想賴床，我揉揉孩子的背，輕聲說起床了喔，自己換衣服媽媽準備早餐。孩子笑咪咪地抱抱我，然後開始更衣。我佈置餐桌、檢視出門前遺漏的東西等等以遊戲的方式提點孩子。全家一起共享早餐，各自上班上學。」

抱著這樣的畫面，我思考著有什麼好的做法。

先是把比比的衣櫃重新整理、刪減數量，讓她能更容易為自己挑出當天想穿的衣服。並在前一晚請比比先把自己喜歡的服裝放在床尾，方便隔天更衣。比比也因此學會了在前一晚確認隔天氣象的技巧，參考溫度、晴雨、有無特殊活動，選擇適當的衣服。至於搭得好不好看，穿著的方式，我多半能放手讓孩子決定。給自己新的練習是以欣賞的角度，去觀察為什麼孩子會做這樣的決定。

再來查詢了這年紀孩子應有的睡眠時間，調整了比比的作息，改為20:00就準備進房，20:30躺好準備就寢。

最後，雖然需要獨處充電，但用熬夜換來的壞心情太不值得了。在孩子們包圍的日子，充足的睡眠才得以餵養足夠的體力與輕快的心情。一個睡飽神清氣爽的媽媽，能在孩子不穩定時給予更多同理和擁抱。

孩子年幼時，把自己想要構築自我的心再縮小一點，讓無我長大。

--

比比放學後，我抱著她說想念。並跟她分享我想到的，可以避免下次起床就吵架的方法。女孩感覺相當滿意。

今晚她問了隔天氣象，選擇了穿搭。心滿意足在20:30躺在床上，偶爾發出聲確認爸媽現在在做什麼，始終帶著笑意。

而明天，我會早一點預備好自己，
讓孩子能有更充足的時間預備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