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輯嚴選真假張哲瀚：追星中國的媒體識讀（下）
編輯嚴選
在前兩篇的敘述中，我們討論了中國政治環境下的娛樂訊息傳播，以及「明星—粉絲」折射論，梳理了張哲瀚從山河令播出到813事件中的主要行為，並敘述李學政如何在兩個月餘的網路行動中，為張哲瀚爭取澄清事實的空間。
在一般情況下，討論明星的處境其實不需要論及粉絲的情況，然而在張哲瀚因政治原因「被消失」之後，他的飯圈依舊動盪不安，最奇怪的事情是，粉絲的討論竟然從張哲瀚的口中親自說出來？接下來我們將梳理從《山河令》劇播時期到現在，重要的歷史事件、以及粉絲論述的變化。
展開討論之前的警語：
- 本文討論以「粉絲論述」為主，請勿代入個別粉絲的言論或行為
- 討論範圍涵蓋劇粉、張哲瀚粉、龔俊粉、張哲瀚和龔俊粉，中國境內及海外均有涉及
- 本文盡可能以事實為基礎論述，迴避部分爭議的直接表態
- 若內容有誤或有疑義，請來信告知：[email protected]
粉絲的自我認同建構： 海哲、俊味仙、橘子皮
僅僅看完一部劇不會使你變成粉絲，而是在戲劇吸引你的好奇心及注意力之後，搜尋明星相關資訊、在訊息中建立崇拜感、信任感、認同感，逐步在追尋的過程中建立自我認同，進而轉化成粉絲。（以中國飯圈術語來說，就是「路人轉粉」）這個自我認同的建構是動態的，會隨著時間、明星的行為或資訊的影響而變化，常常聽到的「劇粉轉真人粉」、「唯粉轉ＣＰ粉」、「ＣＰ粉下山轉唯」便屬於這種動態過程的一部份。
耽改劇由小說改編，在體質上同時吸引「同人女」和「追星粉」兩種族群，在整個由山河令一劇帶來的粉絲圈中，可以同時觀察到粉絲群體同時具有同人行為及追星行為，這也是耽改劇粉絲的共同特色。
我們可以粗略的觀察到一個現象，ＣＰ粉的行為模式比較接近「同人女」，而唯粉的行為比較接近「追星粉」。若推論得大膽一點，以往是「同人女」的人容易成為ＣＰ粉，以往曾經追過別的明星的「追星粉」容易成為唯粉。即便同是「唯粉」，其下可細分為「媽粉」（視自己為明星的媽，以下類推）、「女友粉」、「女兒粉」等等；「ＣＰ粉」也可細分為「兄弟情」、「曖昧性（氛圍感）」、「doi粉（他們做愛）」等等。這樣的自我認同是流動的，每個人藉由對當下的明星資訊和自我認知，在不同的身份劇本之間流動。
耽改劇粉絲共同的特質：
（一）唯粉：
- 自我認同：某個明星的粉絲，認同該明星的長相、言行、人格特質。
- 行為模式：與其他追星粉絲類似，會做數據、打榜、簽到、控評、反黑、購買週邊等。
- 團建＊行為：聊該明星的大小事、模仿明星行為（如衣著、健身、讀書、喝特定類型飲料）等。
（二）ＣＰ粉：
- 自我認同：兩位明星間「關係性」的粉絲，追尋兩人之間的「故事」。
- 行為模式：刑偵（刑事偵查）、找糖點，研討關係的真實性。進行兩位明星的戲仿（缺德）、Ｐ圖、剪輯、同人故事創作。
- 團建＊行為：聊兩位明星間的大小事、模仿明星行為、故事創作及分享（與一般聊天不同，ＣＰ粉注重故事的建構，可能透過聊天、繪畫、同人故事創作等方向展現，故事完整性與細節性高）。
＊「團建」即「團隊建設」，中國用語，語意類似於「團康活動」、「團體活動」。
從《山河令》劇播出到現在的過程中，因為中間不同的明星行為節點及歷史事件，產生了許多次論述主流的轉變。論此劇及兩位主演而產生的粉絲身份中，最大宗的分類有四種：
- 山蛋蛋、山人：指受《山河令》吸引而成為劇粉的人，接受劇中溫周ＣＰ，愛屋及烏至演員。（劇結束後轉路人或以下三種）
- 海哲：以喜歡張哲瀚為主，對龔俊無感或興趣極低。
- 俊味仙：以喜歡龔俊為主，對張哲瀚無感或興趣極低。
- 橘子皮（俊哲批）：在意龔俊及張哲瀚的關係，同時也由於注重關係的平衡，要求自己對兩位演員保持一定程度上對等的興趣及了解（需要端水，不能太歪屁股）。
本文嘗試將討論脈絡補完，通往當前的核心議題：「張哲瀚ＩＧ重現後的貼文屬於何種性質？」這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為了讓大家在閱讀文章的過程中不會「迷路」，接下來會沿著這張圖中的時間線敘述。
瑰繁中的吵嚷（劇播出～演唱會）
從山河令播出後到演唱會之間，山河令的粉絲群體迅速增加，並在中國的社交平台上發展出自己的生態。在明星活動與粉絲交流的核心平台——微博，粉絲群體間呈現時而吵嚷、時而和樂的狀態。
微博上的追星粉絲有自己的制度和規矩，由於微博設計了各類不同的榜單與話題，長期下來追星粉絲們建立了必須做的「日常任務」，包含簽到、打榜、控評、反黑等，目的是維持自己支持的明星高居榜單高位，建立「他正當紅」的形象，以便金主們給予明星更多的資源和機會。儘管在山河令之前未曾大紅，張哲瀚也擁有自己的粉絲群體，這時期的「海哲」群體就像一般的「唯粉」，忠實地做數據、反黑、發文宣傳張哲瀚吸引人之處，並且支持他的商務。
山河令的播出讓海哲隊伍中增加了許多人，同時卻讓她們對「如何看待房間裡的大象」產生了困擾。過往小哲的形象是有個性的鋼鐵直男，喜愛運動、愛讀書、熱愛中國；但在山河令播出之後，他的形象卻是「全網老婆」，有著超越性別的美。他帶著精緻的面孔、溫柔的個性、美好的身材、活潑有性格的現場反應出現在眾人面前，明明是男人，卻讓人忍不住叫他「老婆」。「是誰改變了他？中間發生了什麼事？」這個問題讓追隨他的粉絲既困惑又難以討論，但大家都樂於見到猶如繁花盛開的小哲，看見他終於走紅，被更多人喜愛。
山河令的另外一位主演龔俊，則從「小透明」成為被人看見的「美男子」。在劇播出到演唱會的兩個多月中，他身上的標籤從「二度下海的耽改參演者」到「快樂打工人」，以唱歌抓不住調的「蕪湖」出圈（類似打破同溫層，紅出圈外的意思），並在多次的直播、綜藝、採訪中，建立了真誠與努力的個人形象。龔俊本人的個性是較為內斂深沉的，與劇中溫客行的形象不同，讓觀眾們產生「反差萌」之感。同樣也令人好奇的是，龔俊在出演這部劇的過程中發生了什麼事？兩位男演員如何爆出火花？
山河令的ＣＰ粉沿著劇情、考古兩位主演、一路走到探尋拍戲期間發生了什麼事。劇集播映的同時，許多人發現口型與台詞不合，展開「唇語學」調查。隨著拍攝期間的花絮、路透（側拍劇透照片）逐步釋出，許多人發現兩位演員之間的互動讓「劇外之戲」比「劇中之戲」更加好看，甚至擁有堪比小說的故事線，資料、評論、討論補也補不完，越來越多人逐步「登山」成為山人。
「浪浪釘」的組合是由山河令中的人物溫周，以及演員俊哲共同交織的雙重文本，溫周二人在劇中自有故事，俊哲二人在劇外，隨著零碎被挖掘出的碎片，竟然也有故事線。
浪浪釘：同時指《山河令》的角色溫客行、周子舒與演員龔俊、張哲瀚組成的ＣＰ。
隨著山河令的熱度不斷上漲，ＣＰ超話、劇超話、演員粉絲數量不斷上升，對於如何理解兩位演員，以及他們在劇中、劇外的互動，產生了許多分歧。粗略劃分的三種身份類別（海哲、俊味仙、橘子皮）之間有許多吵架、謾罵，但是面對與其他藝人粉絲、其他劇粉的競爭時，也曾經發生過「合力戰鬥」的情況。（指雙方唯粉協助浪浪釘超話維持微博榜單第一名）
對於兩位演員的真實關係到底如何，舉一些流傳得比較廣，而且有確切實證的事：
- 雨夜房車：拍戲過程中發生的經典事件，由於雨太大，張哲瀚跑到龔俊的房車（露營車）中躲雨。張哲瀚微博發文「一場雨把我困在這裡」並配上自己的照片，龔俊後來在採訪中口述這件事情的始末。
- 漁粉、江西拌粉、蘋果：兩位演員在拍戲過程中經常分享食物，漁粉由粉絲根據龔俊vlog及照片刑偵推測，江西拌粉由龔俊口中說出，蘋果由路透照片及影片證實。在山河令花絮中，他們也曾拌嘴自己經常分享食物給對方吃。
- 首唱會：張哲瀚於2020年10月28日舉辦「我遇見我」的首唱會，曾經多次在直播中表達邀請龔俊來擔任嘉賓。後來龔俊沒有出現，但在後來的雙人採訪直播中，龔俊表示自己有工作無法去，他有送花祝賀張哲瀚首唱會成功。
- 火鍋吃吐：在拍戲快接近殺青的時候，龔俊曾經請劇組人員吃火鍋，張哲瀚打了一天的高爾夫，到了現場之後拼命吃，吃吐了。龔俊跟張哲瀚均多次在採訪中提到這件事。
- 「他不好笑，他多帥呀」：張哲瀚雅頓直播2021/03/26評論龔俊。
- 「跟我最匹配的，也只能是張老師了」：龔俊創造營2021/04/10回應跟誰成立男團組合。
依據對大小事件的解讀不同，粉絲群體中產生了許多版本的「故事」。很難一概而論，但依據立場不同，三個群體大致上有這樣的立場和解讀：
- 海哲（同事）：張哲瀚是好前輩，龔俊沒有演戲天賦，他帶得很辛苦，但由於張哲瀚是沈浸派演員，站在周子舒的立場他喜歡溫客行，繼而移情到龔俊身上。龔俊配不上張哲瀚的用心照顧。
- 俊味仙（同事）：龔俊是認真努力的打工人，不管什麼事都盡力做到最好，張哲瀚是個好前輩，學到很多，龔俊很尊敬他。
- 橘子皮（愛情）：流傳許多不同版本的故事，有著重於描述曖昧期的「浪釘急速升溫」，ＢＥ結局的「限定花期」（偏張哲瀚，「出戲」後兩人沒有在一起）、「追光」（偏龔俊，專心事業直到兩人地位相等，將愛慕之情深埋心中），以及ＨＥ結局的「俊哲永遠熱戀」（在某個時間點在一起，現在依舊是情侶），並延伸出「俊哲二人到底有沒有肉體關係/進展到哪」的討論。
過往耽改劇的「營業」習慣，會在某個時間點劃下ＣＰ組合官方營業的句點，之後由於演員之間的事業發展方向不同，加上避嫌等問題，曾參演耽改劇的演員多半會迴避同台。然而山河令演唱會上兩人的表現，讓許多人認為演唱會並不是結束，而是從溫周過渡到俊哲的明確宣告。由於明星本人行為表現出娛樂圈中少見的真情，在三組粉絲群體的吵嚷中，橘子皮同時成為張哲瀚的粉絲群與龔俊的粉絲群中可見的大多數，甚至喊出了「唯粉圈地自萌」的口號。
這個時期的粉絲論述和自我認同建構，可說是在「正主」言行的基礎上，依據個人的習慣及興趣偏好自由發展。儘管三派粉絲各有立場，也在關鍵的問題上彼此不認同，但並未發展出嚴重的網路攻擊行為。
輿論攻擊、針對粉絲組織的攻擊（演唱會～櫻花照事件）
演唱會結束後到813櫻花照事件之間，是針對山河令兩位主演的網路資訊戰最高峰的時刻。已經有其他人梳理過這段時間的謠言並釐清了，這裡就簡單列一下與張哲瀚相關的幾種謠言：
- 張哲瀚考上上海戲劇學院靠作弊（扭曲節目發言，實際上是自己考的）
- 張哲瀚曾在乃木神社參加婚禮，神社祭拜的乃木希典是二戰戰犯，新郎是反華右翼，在婚禮上與黛薇夫人合照，戴薇夫人是右翼份子（竄改百度百科、移花接木，這些人都跟右翼、戰犯沒有關係）
- 張哲瀚曾經行納粹禮（扭曲節目演出內容，舉手是節目中與哥哥約定的內容）
- 張哲瀚有女朋友，還帶她參加父親的生日宴會（Ｐ圖、假消息）
- 張哲瀚有參拜靖國神社（實際上是在神社外的櫻花道拍照）
↑張哲瀚經歷過的謠言攻擊整理
諸多謠言中，假女友事件是鋪陳最長的謠言。從假人、假照片、到假的脫粉回踩行動，涉及最多職業黑子帳號。張哲瀚工作室採用的是一般性的做法，發表聲明告黑，但沒有進行輿論控管，也沒有釐清是否單身，表面上看起來控制住了局面。職業黑子建構的說法是，所有關於張哲瀚的討論均是「前粉絲」得知張哲瀚有女友之後，進行徹底考古而挖掘出的黑料。在這波行動中最大的「祭品」是豆瓣的雨夜組（「雨夜收容所」話題小組）解散，這個討論板源自「雨夜房車」的故事，幾個月來都是號稱「嚴謹嗑糖、刑偵精神」的所在，是當時橘子皮論述生產的核心重地，卻在雨夜組主辦的線上歌會活動(2021.07.21)後迅速鎖組解散(2021.07.26)。網路上有傳言核心管理組被金錢收買，但無法證實。
在這波攻擊中，有兩個版本的「真相」：
- 張哲瀚有論及婚嫁的女朋友，雨夜組刑偵中無意發現了真相，於是決定鎖組解散。(職業黑子引導塑造的「真相」)
- 張哲瀚沒有女朋友，與龔俊是真情實感的交情好，雨夜組核心管理人員被金錢收買。(網友整理出的「真相」)
將時間線拉到一年後的現在，我們已經幾乎可以肯定的說，當初這個論及婚嫁的女友並不存在。在中國，真的會有人用這麼複雜的方式引導粉絲論述，人工製造「塌房」論述。不過雨夜組解散造成的塌房效應不像想像中那麼大，浪浪釘的ＣＰ粉並沒有消失，反而流竄到不同的社交平台進行五花八門的討論。
從假女友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到「自然的粉絲論述」與「受操縱的粉絲論述」的區別。自然的粉絲論述起點是明星的行為，但在做出這些行為的同時，明星通常不會告訴你「我是個什麼樣的人」。粉絲解讀明星的行為，並藉由討論逐步建構出明星的「人設」。而受操縱的粉絲論述起點則是明星的「人設」，並且藉由散布粉絲對人設的解釋，達到「扭曲對明星行為的解釋」或者「偽造虛假事件」的結果。
以假女友事件為例，自然的「交女友導致脫粉」，會先從明星交女友的消息傳出，引發粉絲的大量討論，有人給予祝褔有人給予詛咒，最後一部分的人認為「該明星交了女友是背叛粉絲」，融合進原本明星的人設裡，影響明星的公眾形象。而黑公關、黑營銷製造的假女友事件，則是讓「交女友就應該脫粉回踩」的論述、明星「欺騙粉絲」的人物設定、虛假女友事件的「證據」同時或在短時間內突然出現，藉由大量的刻意傳播，影響真粉絲對明星的看法。
其實如果仔細分析網友整理出五到八月間針對張哲瀚的謠言，可以發現這些謠言沿著好幾條不同的路徑發展，設定造成的傷害程度也不同，是不同行動者規劃的攻擊行動。不過從檯面上的資料很難分析謠言背後的「真兇」究竟是誰，也很難抓到職業黑子背後的出資者。
主動噤聲、爸爸撿橘子、李學政帶來的論述轉變（櫻花照事件～李學政發聲）
張哲瀚在813的網路攻擊事件中「倒台」，從全網消失，失去抗辯的發言權。與其他因為私德問題被打為「劣跡」的藝人不同，他的事件具備很高的政治性。粉絲們收到了應該「躺平」的指示，儘管不知道指示的源頭為何，但眼見其他出頭為張哲瀚發聲抱不平的人遭遇悲慘下場，以及同時期針對日本事物的政治事件，粉絲選擇「躺平」靜待政治風波過去，也是合理的選擇。
當時與事件相關的社會新聞：
大學女老師質疑南京大屠殺人數遭開除
砸60億 大連「日本風情街」只開9天被令停業 | 大陸傳真 | 兩岸 | 聯合新聞網
在八月後的漫長時間中，粉絲們一邊面對「文革2.0體驗」，一邊重新建構自己對張哲瀚、甚至對中國社會的認識。需要特別提及的是，儘管中國「內娛」的主要生產者及消費者均是中國人，但在網路串流平台全球化的時代，「內娛」生產的娛樂產品也會外溢到其他國家，吸引各國的粉絲。《山河令》自五月起在全球平台Netflix及YouTube優酷頻道上架，在亞洲各國也陸續有代理商上架播映，逐漸增加了不少劇粉及兩位演員的粉絲。
對於國外粉絲而言，張哲瀚因櫻花照遭封殺的事件是不可理解的，然而由於粉絲文化的特殊性，他們仍然依循「牆內」的指示或引導「閉麥躺平」。張哲瀚本人自行關閉了他的Instagram（台灣人稱ＩＧ）帳號，這也是中國境內無法管轄的社交帳號。當張哲瀚在中國境內的社交平台(微博、抖音等)因遭受「網暴」而關閉後，牆外的ＩＧ帳號也遭受大量小粉紅的攻擊，儘管牆外粉絲（翻牆或外國粉絲）盡力為他清洗版面、為他辯護，他的帳號及tag上仍然充滿謾罵的言論。幾天後，隨著他自行關閉帳號，這些tag上的謾罵言論也就隨著時間逐漸消散了。
在以中國粉絲為核心的山河令粉絲討論中，八月後的群體討論中出現了「雙重政治審查」：
- 國家政治標準的審查：需對張哲瀚「脫粉回踩」，主要論述是「國家面前無偶像，他做出叛國行為，他是漢奸，我無法再支持他」。
- 是否支持張哲瀚的審查：在封閉的群組討論中逐一審視張哲瀚曾經的同事、朋友、粉絲、視頻作者是否支持他。如果該人在八月罵他，即成為粉絲群體間的「黑名單」。
需特別提及的是，中國社群媒體的討論中各式各樣的「相互政治審查」本來就是很普遍的事，如果你喜歡Ａ我討厭Ａ，那我會選擇「拉黑」或「舉報」你，而不是容許不同意見的言論出現在自己平時接受的資訊環境內。
813事件之後，張哲瀚的粉絲對龔俊的言行解讀產生了截然不同的論述。
(一)俊哲ＣＰ粉接收到的龔俊行為資訊：
- 龔俊沒有刪除與張哲瀚相關的微博貼文
- 八月時拍的「物料」呈現龔俊很難過，包含上下班照片、廣告宣傳影片
- 龔俊沒有迴避自己身上與張哲瀚相關的元素，甚至逐漸加大這些元素在商務廣告中出現的機率
(二)張哲瀚唯粉接收到的龔俊行為資訊：
- 龔俊沒有為張哲瀚說任何話、做任何事
- 九月龔俊遭受同樣的「參觀神社攻擊」，他迅速回擊，並強硬表示「以前不曾，未來也絕不會進入！！！」與張哲瀚工作室當初的回應相比，龔俊工作室的回應迅速且強力遏止了事件惡化
對於ＣＰ粉來說，張哲瀚的消失與其他「劣跡藝人」類似，儘管當時風光無數，失去舞台之後終將被遺忘。龔俊的存在和行為不斷地提醒粉絲們「張哲瀚還在」，龔俊仍然堅定的在等待張哲瀚平反、重返螢光幕的那一天。ＣＰ粉們認為他們不能轉身離去，看著他們本就喜歡的藝人，想起另外一個消失的藝人，儘管一面哭泣，大家仍決定繼續打開錢包支持他的商務，並在群組中熱烈討論。在這段時間中，延續先前對兩人「是愛情，且已經在交往」的論述，粉絲們認為龔俊在這段時間不斷表現出的執著，是他愛的表現。他的表現讓ＣＰ粉們逐漸恢復了對於兩人支持的熱情與信心，並提出了「在家庭遭逢巨變之後，拔比逐漸把小橘子一個個往家裡撿」的論述，繪聲繪影的「狗（龔俊）養貓（張哲瀚）」故事，以及延續先前的各式各樣的二次創作。
而對於唯粉來說，事情有著別的風貌。對於不關注其他藝人的唯粉來說，他們眼前的問題是如何重建論述，把張哲瀚溫柔帥氣正直好青年的形象找回來，破解職業黑子建立的惡劣形象，讓他有機會重返演藝圈。然而對於盯著龔俊及俊哲ＣＰ粉的人來說，龔俊所做的每件事情，都像在他們心頭插一把刀子。有些人相信「俊哲曾經是愛情」，因而產生了「為什麼不幫他辯護」的憤慨，以及認為龔俊在九月的神社事件中的回應，是在「內涵張哲瀚」的看法。（如果ＣＰ粉口中的拔比真的那麼厲害，為什麼他七月的時候不保護他老婆？可見兩個人根本不熟）
需要特別拿出來講的是，在澄清名譽這件事情上，並非只有張哲瀚唯粉施力，其實是所有張哲瀚的粉絲都盡了自己的一份心力。有理智的粉絲其實能夠清楚區分「圈地自萌」時的語言及面對社會大眾時的語言，在ＣＰ粉討論中可以說「爸媽相愛」，但在面對社會大眾時最好就事論事，以張哲瀚本人為核心進行澄清。
李學政從十一月到一月的出現，給予粉絲「面對大眾」的澄清機會。李學政的論述方式在前一篇中已有提及，在此不展開，專就他的出現對粉絲群體造成何種影造來討論。
李學政的出現最大的意義是擴大了張哲瀚粉絲在中國內地的論述基礎，如果ＣＰ粉在813事件後的論述基礎是「龔俊堅定的支持張哲瀚」，唯粉與ＣＰ粉共通的論述基礎就是「李老師肯定張哲瀚是愛國青年」。在國家論述否定張哲瀚的個人形象的情形下，能夠取得在黨國中有一定地位者的支持，雖無法立刻翻案重生，卻讓原本作為「政治犯家屬」的粉絲們有了勇敢站出來為偶像發聲、爭取權利的「底氣」。
商業利益、秘密結社、房間裡的大象（李學政後～現在）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當藝人明星消失在公眾視野，他的商業價值也將逐步消失。張哲瀚因為政治因素瞬間消失之後，他的商業價值和市場利益會被同類型的藝人明星瓜分。（關於這一點，我先前寫的文章有討論過一些）
對於張哲瀚的剩餘商業價值如何處理，唯粉與ＣＰ粉也有截然不同的理解。
- ＣＰ粉：將愛（錢）給爸爸（龔俊），等媽媽（張哲瀚）回來，我們會給他雙份的愛（錢）。
- 唯粉：將愛（錢）給張哲瀚本人或家人，幫助他們從巨變中站起來。
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如何花錢的問題，或是一群「盤子」要把錢分給誰的問題，但其實背後的論述邏輯並不相同。
- ＣＰ粉：用錢支持兩人的關係（愛情）
- 唯粉：將自己對偶像的愛，用錢的形式表達出去
在ＣＰ粉眼中，自己並不是關係的參與者，不存在自己與偶像的直接連結。他們認為偶像ＣＰ間的感情是世間難得的真情，自己的金錢會成為情感落實於現世的物質基礎，在兩人之前的情感連繫仍然存在的前提下，將錢給哪一方，並沒有差別。若情感消失，他們將離開這個消費邏輯，不會成為其中一個人的唯粉。在這個邏輯中，演藝作品和商業機構的存在是必要的，作為詮釋與承載兩個人愛情的載具。
唯粉的邏輯則並非如此。在他們眼中，自己與偶像之間有直接的情感連結，看到偶像可可愛愛的表現，就如同自己的老公/男友/兒子（張哲瀚比較特別，還有「老婆」）。自己的金錢就像幫男朋友買禮物、為兒子買新衣一樣，會變成自己偶像生命/生涯中的一部分。這種渴望自己參與偶像生命的動力，成為唯粉的消費動力。在這個邏輯中，大眾演藝作品或商業機構並非必要，自己的錢直接給予偶像也並非不可接受。
如果將張哲瀚的唯粉與ＣＰ粉均視為「張哲瀚的粉絲」，會發現813事件後的商業利益版圖呈現很奇怪的現象。「原屬於」張哲瀚應該獲取的海哲＋橘子皮的購買力，現在由於政治因素無法出現，利益為0。龔俊在沒有張哲瀚的情況下僅可獲得俊味仙的購買力，現在卻由於ＣＰ粉口中的「爸爸撿橘子」、「狗養貓」等論述「平白無故」的多了一大塊。對於想直接從張哲瀚粉絲身上賺錢的人來說，這是難以忍受的狀況，對於想讓「該給張哲瀚的錢給到該給的地方」的人來說，同樣也是難以忍受的狀況。
由於張哲瀚失去了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權利，依據江湖間的傳聞，對於「劣跡藝人」可能要負擔品牌的違約金的擔心，以及頓時失去內心支柱的偶像，急需得到他的一星半點痕跡，粉絲們找到了張哲瀚母親從2017年起出資經營的茶葉店「寶登源」，開始購買普洱茶。
關於茶葉店的各類傳聞很多也複雜，這裡沒有打算展開，僅就與粉絲論述相關的部分談談：
- 茶葉店的經營者不只有張哲瀚的母親，還有陳麗英、陳群英等人，目前可能已經拆夥（陳群英於2021/09/26成立別的茶葉公司），實際上經營狀況不知
- 粉絲曾嘗試從茶葉店詢問張哲瀚的近況，並把網路暴力及謠言澄清證據等寄給茶葉店公眾號
- 茶葉店有針對張哲瀚的粉絲推出帶有「張哲瀚元素」的商品
- 茶葉店成為後來出現的「張三堅」公眾號即是「張哲瀚本人」的間接「證實者」
一月中出現的「張三堅」公眾號，是一個專門分享閱讀心得、電影心得、心情感受、練吉他影片的帳號，除了在微信公眾號上更新之外，在twitter上也設立了帳戶。在粉絲群體（主要是唯粉）傳播過程中，張三堅被論述為「由於張哲瀚遭網暴且無法設立實名社交媒體帳號，只好以小號抒發自己的心情」。
在公眾號成立的時間附近，張哲瀚原本使用的ＩＧ帳號突然由關閉狀態轉為粉絲可見，儘管沒有新增任何貼文，卻引來大量粉絲在原有貼文下方留言、傾訴心情。由一月到三月底，粉絲們觀察到這個帳號的粉絲數以一定的速率降低，直到三月底，傳出張哲瀚即將作為新成立的潮牌EHz.Z的主理人的消息，這個ＩＧ帳號隨即更改了大頭貼為潮牌商標，並新增簡介「如荊棘之路似我命，亦用生命力開出荊棘之花」。
從開始貼文的4月1日到帳號再度關閉的5月5日，ＩＧ帳號總共新增了六則貼文，有露臉照、不露臉照、彈吉他的照片與影片、手寫信、未指名道姓但明顯在攻擊龔俊的影片。與此同時，新成立的潮牌EHz.Z販售了帽子、項鍊、禮盒等物。
若將可證實的關係簡化陳述，大致上如下圖：
從茶店、公眾號、潮牌到「復活」的ＩＧ，引發了粉絲間巨大的爭論與粉絲論述的變化。
有一部分粉絲（主要是ＣＰ粉）不斷詢問：「立案了嗎？進展如何？」認為當下出現的張哲瀚ＩＧ的照片、影片、手寫信都是假的，另一部分的粉絲（主要是唯粉）則拼命地吶喊著「這就是他！連正主都不認，還敢說自己是張哲瀚粉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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ＩＧ影片中，張哲瀚控訴龔俊「不斷往鍋裡倒油」、「盜用自己的童年照片，引導粉絲進行嗑糖」。相較於2021年的5月4日，張哲瀚與龔俊兩人在台上互相擁抱，説「永遠」；2022年的5月4日，迎來的卻是銳利而直接的攻擊。
張哲瀚唯粉覺得對於龔俊的控訴再合理不過，整理了大量當初及後來龔俊「單機賣腐」的證據。
沈默已久的龔俊唯粉覺得自己憋屈已久，也整理了大量張哲瀚「單機賣腐」的證據，同時附上813時的一些謠言。
旁觀的人忍不住說：「如果兩個人都單機賣腐，該不會是雙向奔赴？」
身為ＣＰ粉的橘子皮一面覺得「謝謝，嗑到了」，一面又回想起一年前那些純粹而熱烈的同框畫面，忍不住哭得像孩子，搞不懂現在這樣究竟是為什麼。
然而在一片關於「拆ＣＰ」的吵鬧中，沒有人記得當初眾家下場的813事件，也沒有人談論，張哲瀚在拆了ＣＰ之後，難道就可以跨越政治問題，重返中國內娛舞台？
政治就像房間裡的大象，踩踏著每個人，卻沒有人敢於面對它。
在空著的舞台
經歷了漫長的文字敘述，我們終於來到了現實的時間，2022年5月11日。
這是張哲瀚31歲的生日，也是他在從事演藝行業以來，第一個「消失」在公眾視野之中的生日。
儘管吵嚷仍在進行，張哲瀚的粉絲們在世界各地紛紛為他舉辦了慶生的活動，電視牆、燈旗、展覽、咖啡店、聯合創作、慶生活動，儘管主角此時不在舞台上，世界依舊熱鬧不已。
這篇文章寫得實在太長了，有些還沒有被證實的事情，請大家等待時間揭開真相吧，我這邊就不說得太白了。
張哲瀚原本要發表的新歌歌詞寫道：
所有台上的人，演大夢一場，演不活這瑰繁。所有台下的人，請拍手叫好，致你和我和他。
無論故事最後的結局是什麼，都希望我們能夠「好好生活，皆如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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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修記錄：2022/05/13，修正不通順與突兀的字句、部份時間地點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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