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酒店由十九世紀紅磚建築改造而成,座落阿姆斯特爾河畔,是阿姆斯特丹舊城區知名的五星級飯店,據說豪華的閣樓套房專門保留給歐洲貴族,這類人等卻鮮少降尊紆貴——誰教這座城市放浪之名在外呢。然而這個夏夜起了流言蜚語,說有一名公爵大駕蒞臨,不聲不響入住閣樓。
公爵之名不見於客房登記,客房服務人員訓練有素,也緘口不提神秘的閣樓住客,只有事不關己者竊竊私語。
夜幕降臨阿姆斯特爾河,河畔酒吧高朋滿座,燈火,美酒,佳餚,還有為之遜色的夜空繁星。這是怎樣令人陶醉的夏夜。
一名詩人獨坐水邊,望著河面思索詩句。突然有人沿河走來,衣著極度不合時宜,臂彎裡抱著魯特琴,自彈自唱:「那殘忍的女孩拒絕我,分分秒秒令我心涼痛苦,她無視我的眼淚,甚至無情嘲笑我⋯⋯」
這人彷彿來自文藝復興時代的佛倫羅斯,唱十六世紀的傷心情歌,歌聲優美及遠,吸引許多人回頭觀望。
「啊,不如把這景物化入詩中。」詩人暗忖。
突然高處傳來異聲,什麼龐然重物突兀落水,激起偌大水花。詩人仰頭望去,歐洲酒店頂樓窗戶大開,但仰視角度太陡,什麼也看不清。
無人追究落水事件。詩人受歌者啟發,抱著靈感離開河畔。魯特琴手穿梭於露天酒吧,接受貴客點歌。他一開口,放浪之城的星夜頓時華麗起來。人們飲盡美酒,一個個醉倒河畔。
幾個人走出歐洲酒店,乘小艇划向黝黯河心,撈起投水自盡的人。從河上望過去,歐洲飯店閣樓全無燈光,昏黑窗邊有個模糊身影,只是面貌不得而見。
魯特琴手撥動琴弦,唱起十六世紀的傷心情歌,步履輕快沿河離去:「她分分秒秒令我痛苦,解脫只有一途。我要遠行到放浪的國度。那裡的人無事不做,只要拿出夠多金幣,就能永遠取走我心頭痛苦。」
公爵不曾登記入住,也不曾退房離開。正如他之前的每個閣樓貴客,和他之後還將前來的住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