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義時尚的Mary Quant--北美館【瑪莉官 時尚革命者】觀展筆記(下)

用穿搭型式與風格的改變，翻轉傳統、跳脫體制、顛覆性地挑戰女性長期在性別及職場等層面的各種拘束，是瑪莉．官投入時尚產業以來，始終不渝並認真實踐的初衷、也是中心思想。60年代的迷你裙狂潮，可以說是瑪莉．官時尚職涯裡，最讓人刮目相看的「代表作」!

「這僅僅只是另一波流行而已嗎?」當瑪莉．官1967年推出共有12色供選擇的貝雷帽時，廣告文案上如此叩問。其實，服裝設計領域中總是一隻衝勁十足的領頭羊角色、先鋒般地開出第一槍的瑪莉．官，在推出戴在頭上的坦戈爾貝雷帽之前，已率先以迷你裙(Miniskirt)掀起膝上風暴。

絕對不僅只是一場流行、是可以被視作時尚重要轉捩點兼里程碑、甚至可被擴大解讀為改變女性穿搭、審美及自主意識的一個超級大關鍵--迷你裙讓女性的腿成為全身既吸睛又引發爭議(以及讓年長者及衛道人士深感不妥又不安)的焦點--裙長只到膝蓋上方約10公分，小腿與膝蓋全都露、就連大腿的將近一半都亮出來了。穿上迷你裙的女人，可以大大邁開腳步走、想要大角度地跑跳都不成問題；那些及膝、甚至過膝的長裙儘管能將女人襯托的端莊賢淑，但總顯得拘謹且綁手綁腳。穿著長又窄的西裝或筆管裙，是要如何追上想搭但已跑在你面前的公車呢? 要怎麼在舞池裡自在起舞呢? 瑪莉．官的迷你裙不只是流行，而是一股「膝蓋的震撼」(The Shock of the Knee)、更是一場改革，女人從此可以擁有很多選擇--從顏色上、款式上、進一步到心靈與思考層面，都得以更具彈性、更加放寬、更多元且自由。

女人的美麗，可以是調皮、俏麗、靈動、有個性、自在奔放的，不是只有嫻靜乖巧、大家閨秀的端莊氣質與樣態才配叫做美。不過，當時帶頭掀起迷你裙狂潮的瑪莉．官，也遭受不少無情的批判--香奈兒(Coco Chanel)就曾不客氣指出: 沒看過哪個男人喜歡穿迷你裙的女人! 對於將女人的裙子變超短，香奈兒女士不以為然、與香奈兒同感迷你裙是離經叛道的人，當時所在多有；但當時越來越多消費者以實際行動支持這一場裙長的革命--女孩們在衣櫥裡添幾件迷你裙是跟得上的流行的表態、更是自主意識抬頭的宣示。(回看自己母親60年代的獨照、或是與閨蜜們一同便裝出遊的合影，照片裡每個人都穿迷你裙、腳蹬恨天高的厚底鞋，裙子一個比一個短、鞋子一雙比一雙高。那時候的女孩子，沒人在穿長的啦! 媽媽總是如是說，回憶湧現腦海時、眼中閃爍的是得意又開心的光芒。)

60年代中期，瑪莉．官的事業版圖踏出英國、挺進美國市場，她定期在歐陸與北美搭機往返、有時還有飛澳洲；她的設計與銷售品類也越來越多角化，繼跨品牌推出雨衣、自己掀起膝上震撼推出迷你裙、在英國與美加及澳洲與歐陸多國推出「激進派」(Ginger Group)系列的平價零售服飾，更進一步在1966年將小雛菊圖樣註冊為品牌代表圖騰，這個動作在商業上很關鍵，可以為品牌做商品授權許可時、帶來授權費及銷售收入的分潤。

作為生意人，瑪莉．官是成功典範；作為獨立自主有頭腦有歷練又有才華的職業婦女，瑪莉．官做為新時代傑出女性的憧憬與效仿對象、絕對當之無愧。名利雙收的她，在1966這一年，發行自傳書；也登門白金漢宮、接受英國女王的晉見。

穿過迷你裙和內衣那一塊展區後，創意十足、很有梗的睫毛膏廣告文案與視覺，抓住我的目光--這是要鼓勵女人真情流露、想哭就哭嗎~只要妳流淚時，搽的是瑪莉．官防水睫毛膏，那麼，盡情讓淚水潰堤也不怕哭花臉變成尷尬熊貓眼了。是的，看到這邊，進入了瑪莉．官跨足彩妝界的階段--她認為當時既然衣服風格已改變了、臉上妝容也應當跟上衣服的俏皮靈活風格，不能停在雍容華貴的厚重濃豔妝感! 她於是開始跨界到彩妝品的革新與研發，從質地、色調到包裝設計，以變年輕、好玩、好看、方便攜帶隨時隨處使用為設計的大方向。多種彩妝品all-in-one統一收納在同一個彩妝盤、可以一盒在手就化好臉上的全妝，甚至還有設計給男人用的化妝品...

(左方照片) 把彩妝直接做成粉蠟筆的樣子，模樣看上去有趣、使用時也好玩，展現出瑪莉．官本人內心深處「不想長大」的渴求、亦顯露她童心滿滿的一面。

畫面後方的產品，遠遠隔著展示玻璃窗乍看，還以為是墨水瓶之類... 濃濃的新藝術運動風格復古風，是名為"Special Recipe"、強調使用天然成分的系列保養品。

誰說擦脂抹粉地化妝是女人的專利?男人也行! 有些時候有的男性也需要彩妝、只是似乎沒人專為男人打造與量產適合他們的彩妝品--瑪莉．官再度伸出她敏銳的時尚前瞻觸角、並明快地付諸實行! 又一次被側目與被爭議，但我想她應該已經(早就)沒在在乎也沒在怕的啦... 瑪莉．官在70年代推了男性彩妝(如圖左)，讓我想起那個年代化妝最厲害的男人--大衛．鮑伊...

除了彩妝與保養品，瑪莉．官也推出造型與色彩變化多端的娃娃、玩具與圖片書，為了讓喜愛瑪莉．官服裝設計風格的粉絲不必花大錢也能整套擁有、收藏瑪莉．官，全身穿戴瑪莉．官等比縮小服飾的黛西娃娃(Daisy Doll)誕生了! 此次北美館展覽現場帶來為數不少的黛西娃娃，品相良好、有著精雕細琢具體而微的可愛美感，對於玩芭比娃娃長大的我來說，是深得我心、讓我多花了不少眼力與時間逐一細看到目不轉睛的展場小焦點... 同時，滿足小女孩與大女孩們享受幫心愛的娃娃(或自己)替換造型的幻想，瑪莉．官也出版畫風繽紛夢幻的紙娃娃圖片書、還發行讓粉絲可以自己動手做出瑪莉．官服飾的縫紉材料包，讓大眾可以通過不同的方式擁有並欣賞這個品牌，多角化的思維與生意手法，其實意外地挺符合當代消費市場越來越小眾、而品牌必須因此分眾經營照顧不同消費客層及需求的狀態。

展場終點前，很感動地看到V&A策劃這個展暖心的別有用心--V&A邀請民眾投稿，秀出自己的瑪莉．官回憶--不論是自己年輕時穿去參加舞會派對的迷你裙或情定終生時穿過的小洋裝、從媽媽衣櫥裡翻出來或是在二手市集裡意外挖寶得來的厚底鞋... 透過一張張身穿瑪莉．官拍下的老照片、搭配投稿民眾寫下的字字回憶，很喜歡並感動於這種集體時代回憶的收集及呈現。

從這面放送民眾投稿的回憶之牆， 審視陪伴女人度過生命中許多重要時刻、與見證時代潮流各個關鍵轉折的瑪莉．官。展覽，也到了終點。接近70年代時，事業版圖已成功擴大與成熟的瑪莉．官曾說: 我所認識的時尚已經結束了，人們現在想怎麼穿就怎麼穿(1967)。這段話無非是又前衛大膽地預言了未來世代不只是在穿著、而是在各方各面即將逐步獲取的表現、享受上的自主與自由。

感謝V&A、也感謝北美館，讓我們在台北也有機會，走入瑪莉．官引領的時尚風潮、細看這一段時代的風華與無比重要的開創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