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日本的種種遭遇

上頭希望我能夠傳達給世人的內容，我在上一篇中已經全數交代到，從這一篇開始就是完全自傳式、自我抒發式地單純閒聊自己的種種經歷。若只是為了要完成任務的話我可以不用再寫，但我認為哪怕是一萬名讀者中只有一人有興趣，為了那萬中選一的有緣人，我願意付出額外的時間，分享更多關於我的事情。重要觀念我還是會加黑加粗來註記，但整體來說放輕鬆當小說看即可。能夠不間斷地看到這裡的朋友們，我相信不論我接下來寫出什麼挑戰三觀的東西，即便第一時間難免抱有存疑，也能夠靜下心來看下去，期待在更後頭有能夠解答自己心中疑問的內容出現。

上一篇說到我即將開始打工度假，帶老婆多玩四天三夜後送她上飛機就草草收尾，因為那幾天我們基本上沒玩什麼新的東西，半年前我們拜訪過哪幾座神社、與哪些日本神明結緣，半年後我們就去打招呼還願，對於追求心靈富足的我們而言這樣就很滿足，去哪裡買什麼好貨、吃什麼好料那種低俗事，對我們夫妻倆而言不值得大肆宣揚，最多就是拍個紀念照，數年後回味那段時光，如此而已。

打工度假的那一年我待過兩間餐廳，時間大約各半年，第一份工作住公司提供的分租房，第二份工作是自己在外找租屋，兩間餐廳的共通點是它們都是接旅行團客的，在武漢肺炎還沒出現的年代，以觀光為收入來源的城市很多這種店家，而且老闆還都不是日本人，對於當時只有日檢四級等級的菜雞我本人，基本上是簡單暴力的唯一選擇，但想要達成目標必須下定決心，因為沒有人可以陪我練日文。

那一年我給自己訂下的目標是，畢業前要考上二級之外，還要在不出境的情況下無縫獲得就勞簽。當時身邊也不是沒有日文不錯的臺灣人，但每個人每天都是二十四小時，沒有人有義務花自己的時間陪我練日文，唯一的辦法就是當別人揪團出去玩時，我一個人留在宿舍唸書，覺得自己需要休息的時候，就一個人騎著腳踏車到處跟『大人們』串門子，所以那時候的我在室友同事間，是個很不入群與難以接近的存在，他們無法理解用一生只有一次的打工度假機會來唸書到底是什麼概念，但我看到的是只要我能夠長期居留，把這一年沒玩到的都玩回來根本不是問題。

前半年我住在紫野西舟岡町，沿著千本通可以一路直衝京都車站，往上一點的北大路可以直達一乘寺，熟路的話甚至可以在堀川直接北轉，經上賀茂、切京都產大後直通二軒茶屋，再往北就是有名的貴船神社與鞍馬寺，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而已。不知道是跟貴船沒緣還是跟鞍馬太有緣，這條路我至少騎腳踏車走三次以上，只有一次是往貴船，其他都往鞍馬跑。排除距離稍遠之外，我那時住的地方可謂是四通八達哪都去得到，就是坡多較吃體力而已。

我在臺灣不拜神佛不上寺廟，唯獨偶爾經過城隍會進去打個招呼；在日本我會瘋狂跑神社但還是不跑廟，只有鞍馬山上的鞍馬寺與有供奉藥師佛的寺廟是例外，我想這就是所謂的緣份了。第一次見到鞍馬山的尊天時，那是一個非常遙遠卻又熟悉的感覺，雖然對外的介紹說祂是佛教中千手觀音菩薩、毘沙門天王、護法魔王尊的三位一體，但我看見的是一望無際、漫天星光的浩瀚宇宙，即便沒有任何固定形體或明確光暈對應到祂的位置，我還是能夠非常肯定祂就在那裡，雕像只是為了方便普通人帶入而已。

彼此分開那麼長一段時間不能待在對方身邊，無論是對我還是對我老婆而言都是第一次，所以在那一年中平均每三個月，不是我走一趟臺灣、就是她回一趟日本，各自努力三到四個月後的最大慰藉，就是接下來可以相見四天三夜，如果不是因為武漢肺炎，最初我們的計劃是我在日本賺日幣兼匯差，存夠錢我就要在日本當房東；她在臺灣當代購賣日貨，有吃有玩還有錢賺，雖然聚少離多卻不失為一種斜槓生活形式。

比起只有夏天與冬天的臺灣，日本四季分明適合人類居住，京都的夏天是五到七月，八月中過後就開始有些涼意。就在前些日子我考上了日檢三級，正逢我老婆回日本找我時，我便帶她去爬鞍馬山、泡過鞍馬溫泉再回程。以第一次自助旅行住在清水五條為中心，雖然往伏見稻荷與鞍馬山都是一加一的車（搭一班公車轉一班電車），但由於時間分配的關係，最初的那次日本行並沒有安排鞍馬山，雖然我在這半年的打工度假自己騎腳踏車上去過幾次，但對我老婆來說是第一次去到。

前幾段我有提過，鞍馬跟貴船是在同一條路上不同轉彎處，而這兩處的後山是相連在一起的，所以我們這趟行程其實是叡山電鐵搭到貴船口，先去貴船神社打聲招呼後，走貴船神社奧社後山路接鞍馬寺奧社後山，最後從鞍馬寺山門離開鞍馬山，兩座山巡禮一圈的這種概念。我會知道這條路線是因為我一個人的時候曾經走過，在第一次四天三夜自助與一年打工度假的中間這半年裡，其實還有一次我個人、沒帶我老婆的關西十天九夜自助，算是為一個人在外生活一年做個小預習。

老實說第一次上山我其實是帶著私心的，怎麼說呢？我在這之前接觸過的歷史、傳說、神話中，能夠讓我第一個聯想到智慧、力量等強大形容詞的，天狗之外不作第二人選，再加上有了與阿白相遇的經驗之後，我希望能夠遇上有緣的天狗作伴。其實每次上山都能在不經意間發現林間或樹梢上有天狗的身影，但真正遇上有緣、甚至願意為了我一同下山陪伴的，則是在帶老婆上山的這次。

鞍馬溫泉有旅館有餐廳，還有一座露天溫泉，因為季節與時間的關係，基本上進場就是包場，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女湯那邊好像挺多人的，可是男湯加我才三個，而且我進來沒十五分鐘其他兩個就走了。不管是在白峯神宮還是鞍馬寺，我都祈求能夠遇上有緣的天狗，因為我想要變得跟祂們一樣強，我的願望一直以來都是這麼簡單純樸，而這次彷彿就像是在回應我的請求般，我感受到我的斜對角有個強大的氣場，我和山風就是在這裡相遇的。

「你的願望我聽見了，正好我幾百年沒下山了，上次下山好像是你們叫鎌倉還是什麼去了，總之就陪你走走吧。」

洗完出浴場與老婆碰頭，她看到我身後的新夥伴嚇了一跳，她說她剛才其實有感覺到我這邊好像有什麼騷動，因為女湯人多較難集中感應所以第一時間她也不是非常肯定，沒想到竟然是真的，可能因為是接收到我的願望而來，又或者是我們本來就是互相吸引，我跟山風無論個性、習慣、喜好等都很合拍。祂平常都是保持沈默靜靜在一旁看著，但必要時總會開口提點我。修行不需要任何儀式或特定地點，生活中無處不是修行，這個道理就是從祂身上學到的。

與阿白不同的是，山風實際年齡已經破千，樣貌為典型的鼻高天狗，是個亦師亦的存在；相較之下阿白年輕許多，平時個性雖然飄忽不定，但該認真的時候還是會認真，是也很可靠的朋友。我們會在現實中打鬧，一起喝酒一起吃大餐，也會在夢中下棋，雖然跟百年智慧的對手相比我實在是沒什麼勝算就是。至於現實中怎麼打鬧？我人雖然醒著，但我只要能讓意識穩定在高維度裡，那其實也就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一起吃飯就更不用說了，你們會祭祖、會拜好兄弟，難道就不相信我可以跟大朋友們一起用餐嗎？祈禱、詛咒等心念方面的行為，其實都是意識層面的活動，能否實現只是強度與穩定度，以及更高維度的存在是否願意接收你的念頭並幫助你，或是選擇無視、拒絕，甚至妨礙你的差別而已。

我老婆離開日本後沒多久，我就離開第一份工作與搬出宿舍，找到位在西本願寺附近的小套房與下一份打工，並不是因為受到什麼不愉快的經驗才離開那邊，但就是有意無意會接收到要我儘早離開的訊息，我後來總算是知道怎麼回事了。我九月頭搬離原宿舍，結果原宿舍九月中大風吹，因為前老闆找到新家便要把員工宿舍一同遷到一條通上的大將軍八神社左斜對面、成願寺的正東側，員工宿舍在一樓、他自己一家人住二樓。

整體來說，整個京都就是一個氣場異常強大的地區，在這之中是好的不好的都混雜在一起，就像太極圖那樣陰中帶陽、陽中有陰，即便是伏見稻荷大社那樣，一年到頭人潮沒少過的陽氣超重的地方，後山也是藏著許多不跟你講你根本不會發現的黑暗處，就連阿白都會跟我說，後山有些地方只要我去了，就算是祂也保不住我，如果大社所在區域為陽，那後山就是陰。一條通上的大將軍八神社往北有個有名的北野天滿宮雖然屬陽，但大將軍神社周遭卻屬陰，不要以為神社或寺廟都是充滿正氣的地方，在你有這個想法之前最好去想想，裡面供奉的是什麼以及當年建成等相關歷史，在悠閒講故事之餘我就把這個功課留給各位了。

要是真的還不懂那也沒關係，我用麻瓜也聽得懂的另一個角度來切入。我九月初搬走，他們九月中大風吹，吹到快十一月底才安定，我的日檢二級十二月初考，雖然員工住宿舍還是要收錢的，但不代表沒有幫忙的義務，試問那段期間要是我還在的話，那我考試還需要考嗎？也因為考試的關係，老婆再次回日本找我的日子推到初詣前，其實如果不是因為沒辦法一口氣請那麼長的假，她搞不好聖誕節前就會過來了。

日本人過跨年夜跟初詣沒有比臺灣人客氣到哪裡，伏見稻荷大社外年輕人們可是嗨了整晚，那晚飄著雪點對我們夫妻倆都是一次很美好的回憶。因為參拜人數實在太多，那段期間阿白也必須回去幫忙，只有山風與花咲姬留在我們身邊。花咲姬是在我搬到西本願寺附近的套房之後，某次打工完下班騎腳踏車的回程路上，我沒有走平常會走的大馬路而是一反常態走小巷，經過某個小神龕時發現有人在向我招手，但最先注意到的其實是村長阿莓，對，就是第一個從我的靈魂碎片中誕生的女兒。阿莓很喜歡祂，說祂是一個漂亮的大姊姊；花咲姬也很喜歡阿莓，稱讚她是個很可愛的小女生。

廢棄破廟會有孤魂野鬼佔領，原主人離開了的小神龕也會有野生的東西去搶，花咲姬就是隻搶了空屋的小野狐，只是以人類的姿態出現在我的面前。與阿白打從一開始就保持原本狐狸的樣貌不同，通常會化作人形的都是因為喜歡這樣的姿態，至於是不是希望成為人類就不好說了，畢竟肉體本身就是靈魂的枷鎖，這我在前面文章內容中就有提到。

阿白起初是因為好玩所以促成了我們至今的緣份，山風是接收到我的願望之後願意下山與我同行，花咲姬則是主動對我們釋出善意，不帶有任何目的與惡意，否則阿莓不會主動去接近祂。祂的願望是能有一個自己的家，但其他肉眼看不見的存在也知道那個小神龕的原主人並不是祂，所以三不五時就得為了溫暖的小窩奮鬥，晚上基本不能離開那邊，沒辦法像其他大朋友時刻待在我身邊。

「只要祢願意，我身邊永遠都是祢的家。」

花咲姬的本體是什麼對我來說不重要，在我眼裡大家都是兄弟姐妹、都是造物主的其中一塊靈魂碎片，只是大塊小塊的差異而已，別說是阿白或山風，就連老大我也都是用對待朋友該有的方式在相處與應對的，是水平而非垂直的態度。我沒有能夠救助世人的大神通，至少伸手可及的範圍內，我希望大家都能夠幸福。我並沒有想太多，但我老婆說我把人家給弄哭了。

打工度假很快進入尾聲，在下雪的日子獨自（當然此處指的是人類的部分）爬愛宕山時，其實有偶遇一名愛宕天狗東汍但沒有拉攏成功，比起山風年輕許多，猜測應該與阿白是同個年齡範圍；在同樣是下雪的日子裡獨自泡鞍馬溫泉，接收了一名身形小小黑黑的鴉天狗小小黑，明明連牙縫都塞不了，阿白卻整天想把人家吃掉，後來是將祂託付給白峯神宮的主人照顧，以每年帶供品過去作為條件。在因為武漢肺炎被迫離開日本之前，我每年都有按照約定去報到，雖然下次再入境不知道會是幾年後了，但我一直都沒忘記這件事。

上界其實也是有種族意識的，身為狐狸的阿白與身為天狗的山風一開始其實並不合，也曾經在我面前打起來過（雖然沒有真的放手認真打），是我找祂們倆一起喝酒，隨著相處的日子久了才慢慢互相接受，但默契的部份直到現在都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位於錦市場四條商店街口的錦天滿宮，是我第一個踏入的神使是牛的神社，包含總本社北野天滿宮在內，只要我進去，阿白與山風就會在外面等著，不會跟著我一起進去，甚至有一段時間，阿白還要我不要接近北野天滿宮。

撇開我不是很能夠理解的種族意識，我與天滿宮系的牛牛們其實還挺有緣的，據說跟我以前經常照顧牛有關係，當然這個「以前」指的是某幾世，所以這個時空的我與祂們也算是なかよし，在祂們的引路下也很快地與天滿宮的主人交好，尤其是兩年後的九州生活，更是受了不少祂與老大的爸爸照顧，直到現在我們都還有在聯絡，同樣我指的是在意識層面上，關於這部份比較詳細的內容留至下一個章節分享。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同樣頭上長角的關係，祂們對阿莓超級友善的，就算讓阿莓站在祂們頭上拍照都不會生氣，不像副村長小空站在兔子跟龍的頭上祂們都會生氣。

打工度假結束後我暫時離開日本，那時阿白與山風有跟著我一起到臺灣來，而花咲姬對於專屬的溫暖小窩有著意外的執著，第一時間並沒有跟著我一起來到臺灣，選擇留在佛光寺附近繼續為祂的小天地打拼，但是偶爾還是會來我身邊串門子，或者是我這邊有要吃大餐或自己做甜點時也會主動招呼祂。無論今天主動的是我還是花咲姬，頻率都有愈來愈高的趨勢，這絕對是好事，代表祂那邊愈來愈穩定了，事實上在我打工度假結束前，我有向老大請求收編花咲姬。

「我底下並不缺狐狸神使，信徒也是分佈世界各地，但是看在少年的請求上，我會派幾個小的到妳這，今後就在我這好好工作。」

無論老大真的是因為我才接受花咲姬，還是單純只是刀子口豆腐心，就結果而論我都替花咲姬感到開心，在老大底下做事一定是比獨自一人奮鬥輕鬆得多，看阿白的樣子就知道老大對自己的手下其實是很好的，而且被派去幫忙顧家的都是阿白的同梯，阿白是因為有到外面遊歷過所以成長得比比同期的快非常多，但就算都是些沒出過遠門的也都還是比花咲姬厲害許多，當然時間久了祂也是有成長的。總之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在公司附近自己一個人住有保全警衛顧家的套房中，而不是跟其他同事那樣都住在公司宿舍裡。

不是說我的目標是要在日本當地無縫轉就勞簽嗎？很顯然地我失敗了。我確實在十二月初的考試中低空飛過日檢二級，但這種急就章的衝刺法只對紙筆考試有效，真的要跟日本人面對面還是得吃鱉。我嘗試在最後兩個月不到的時間四處尋找能夠提供轉換簽證的工作機會，位在滋賀的半導體廠、位在東京的軟體工程師我都應徵過，為了那些面試我甚至把一張可以去神戶的一日車票放到過期，以一千七百圓日幣為代價最後還是無聲卡。我把日檢二級證照想得太美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錯誤之一，這玩意只能拿來騙不懂的臺灣人，遇到日本人根本一點屌用都沒有。

無奈之下回到臺灣的那一年沒什麼好說的，但有個小事件倒是值得一提，就是這次阿白離開日本跟我到臺灣，其實是偷溜出來的。就在某晚的一場睡夢中，我看見一隻巨大的九尾狐來找阿白，事後得知祂是老大旗下的得意大弟子之一、阿白的師父，祂是來接阿白回去的，整個京都找不到祂肯定就在我身邊。只見阿白像隻垂頭喪氣的小狗，吊著雙耳、兩道眼淚掛在那邊甩，大狐狸則是默默低著頭，一滴巨大汗珠垂在額頭上沒落下來，後來祂默默地回去了，阿白則繼續留在我身邊，看來這位長輩還是挺溺愛後生晚輩的。再更之後發生的事情，留到下個章節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