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

[小白]是社區鄰居收養的母狗，與我家的狗--[蘋果]有非比尋常的情誼，連社區管理員都知道。所以牠往生的次日一早，我牽狗出去散步返回時，管理員趕忙特地告訴我這個傷感的消息。

[小白]前半生的歷史無從稽考。我初次遇見牠，是在社區外的山坡小徑，看樣子已經過了中年，顯然是被棄養的可憐兒。儘管淪為流浪狗，卻並不膽小驚惶，摸熟了附近環境後，便從容地在這一帶闖蕩。牠既找得到善心人士的施捨，也在快速的車流中和捕狗隊搜捕之下存活。

牠不乏公狗示好，有時候甚至還吸引一大群前後簇擁著。然而，很奇怪，牠卻喜歡接近我家的[蘋果]。我帶出門遛達散步時，牠遠遠看到，便會尾隨過來，亦步亦趨地在[蘋果]尿過的地方補上一泡。唯恐被流浪狗染上疾病與寄生蟲，我盡力阻止牠靠近，會拿枯枝作勢驅趕，牠雖然懾於箠楚，仍在一段距離之外深情觀望。可是牠有堅毅不撓精神，竟然潛入社區，找到了我家，靜臥在門外，直到[蘋果]察覺吠叫，我才知有異，把牠趕跑。有時我們外出，回家見到門口一灘狗尿，懷疑就是牠留給[蘋果]的信物。

牠憑著打死不退的堅定意志，無懼管理員的斥喝與棍棒，或硬闖或偷渡，越來越常進入社區，穿梭竄躲於各家庭院。終於打動主人悲憫之心，把牠收留了下來，並為牠取個簡單的名字。

[小白]莫非是前世積福? 得到寵愛後，不僅有房子遮風蔽雨，不受鎖鍊羈絆，又有營養美食滿足口腹，於是沒多久便長得肥嘟嘟的，宛如灌得太飽的氣球。

之後， [小白]還是喜歡親近[蘋果]，就算遙遙望見，也要直奔而來。現在，我不再阻擋了。牠們彼此碰觸，嗅吸體味，興奮地搖振著尾巴。[小白]還會撲打輕撞，發出嚶嚶聲音，像個撒嬌的孩子。牠們那種欣喜雀躍的情緒，真像是親人相認或知交重聚。[小白]其實也認得我是好朋友的主人，路上遇到，會溫順地讓我撫摸，就像個有禮貌的乖寶寶。

那年夏天，厄運之神終於降臨。據牠的主人所言，[小白]在外面亂吃，回家嘔吐。主人原不以為意，過了三天，覺得情形不對，送去找獸醫診治。醫生判斷吃到毒物，已損壞了腎臟，開些針劑讓主人帶回施打。而[小白]從此食慾劇減，身形像氣球洩漏，消瘦走樣；牠又因病軟弱無力，體貼的主人還用嬰兒車來推牠出門散步。即便主人百般關愛，仍未蒙上天垂憐，[小白]終於在中毒後個把月停止了呼吸與痛苦。

[小白]是[蘋果]唯一的狗朋友。遺憾我欠缺[杜立德]醫生的天才，不能用狗語問牠:：知不知道[小白]已然歸西？ 會不會為摯友永逝而悲哀？ 那年冬天，[蘋果]也在全家人不捨中告別人間。但願牠們能在另一個世界重逢，重溫振尾磨蹭的喜悅，繼續這段深刻的友誼。

暮年的[蘋果] (作者的水彩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