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ood Game

2022/07/01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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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長及他的朋友們出國去了,你可以隨行,但不願勉強自己。即便出國旅伴裡有那個學姊,你依舊婉拒。
  「你會不會心胸太寬大?」駱說。駱是個攻擊性極強的人,不會寫「口無遮攔」四個字。
  同在這間咖啡廳打工已近一年,駱雖與你同校,生活圈卻沒有一絲交集,但凡走出那扇風鈴清脆的玻璃大門,駱就會與你避而不見;你們平素以老闆、客人、學校乏善可陳的共同課程,及可悲的行政效率為話題,竟也醞釀出若即若離的友情。
  拜駱所賜,界線被畫得俐落分明。在店裡,你們不是別人,也不是自己,你們只是毫無感情的咖啡廳店員,領取基本時薪佐他人的私生活碎片。
  工作日午後的店內閒閒無幾人,老面孔(聊副業的貴婦團、不進辦公室的主管階級、只點飲料還要大肆用電的學生)動輒待上數小時,不怎麼需要你們招待。老闆不在,你們手上備料,嘴上說話。
  「你讓他去?你不怕他們怎麼樣?」駱忿忿不平地切菜。
  「就算得到他的人,也得不到他的心吧。」你讀台詞似的,生動抓住胸口,再繼續洗碗。
  「腎臟和心臟離得不遠,慢慢走也會走進去好嗎?」
  駱用刀尖指指自己的後腰,半空繞圈指向左胸。你看得心慌,連忙按下她的菜刀。
  「那也要開了門才能走進去。」
  駱的白眼翻得相當完整,像個女鬼:「他已經門戶大開到開港通商了,你沒看見?」
  「他跟我說他們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以後也只會是很好的朋友。」
  「先不說那個了,你聽過批判性思考嗎?」
  「陸東君不是那種人!」
  你將杯盤上的水滴甩向駱,音量不覺提高。駱的眼神加上菜刀,一共三把刀子作勢嗖搜飛來,警告你安靜自持。
  有人出聲要買單,你忙不迭擦乾雙手結帳,用真摯誠懇的微笑說,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客人點頭致意;他常常以最便宜的飲料價格,佔用座位六小時,離開時一切電力充足,冷氣房釀得通體冰涼。每天你們像簽樂透一樣期待他的缺席,可惜鮮少中獎。
  學長離開的第二天晚上,經過一根半的香菸的燃燒時間,你才敢打電話給他。
  「陸東君,你在做什麼?」
  你的聲音充滿笑意,滿嘴菸氣而他一無所知。他的飛機剛走,簇新的菸盒包裝套就被丟進垃圾桶,你說不上來為什麼,啪擦點火。
  起先你盡量戒除可見的壞習慣,確保完美無瑕,平整不脫線,戴上分類帽時,才能被分配到學長和學姊所在的區域:秋光附麗於葉緣,蜿蜒伸展的老樹,樹下風捲落葉,隨機聚合,外人僅可由破舊的木門窺伺院內幾眼。
  不過,要求你不食人間煙火,倒不如要求你造出漂亮的天鵝形咖啡拉花,於是中途你放棄成為某種高遠的意象,一如既往亂無章法,不再考慮微微發光和才氣之類的事,學長反而從那座靜謐不容侵擾的庭院裡探頭出來,饒富興味地問,學妹你在做什麼?
  像個老爺爺一樣。電話另一端的陸東君呵呵笑,你沒有一次不覺得他的慈愛多得能秤斤論兩。
  「在想你,跟我還沒幫你買到的東西。」陸東君說。「還有喝酒。」
  「京都好玩嗎?有比我好玩嗎?」你的專長是逗樂學長。
  「那你真的遇到對手了。京都很好玩,鴨川很漂亮。」
  他記得你深愛偵探動畫裡的大阪偵探,及劇場版的黃昏中,懸疑而閃亮的鴨川。去年他說以後都要陪你去看劇場版,今年份的尚未兌現,你在等他回來。
  「我知道,下午我打錯電話的時候你不就在鴨川嗎?」
  下午的你感到他整個人處於遙不可及的距離之外,勇氣及言語俱失,立刻藉口掐斷電話。「我以為你們會去祭典玩。」
  「我沒有跟其他人一起去祭典,感覺很無聊。如果你在,也許會比較有趣。」
  「學長,真的不必對我這麼著迷。」
  他只用鼻子輕笑,不如你的預期,害得你的注意力無法從他是否獨自脫隊這點上移開。
  「真的,你在的話一定會很好玩。」
  「說話的時候要看著別人的眼睛嘛。」
  又是老爺爺笑聲,你略感煩躁。
  「現在要怎麼看著你的眼睛?」
  「想像我就站在你的面前,」相約蒐集每年的劇場版時,他沒有回覆你的視線,你只當作那是疲倦的寫法。你盯著手邊的菸盒說:「你看著心裡的我,也算是看著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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