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錫糖】Dis-ease（16）

　　──為什麼我不能跟他待在一起？

　　怕再次被搶走……那些看不到玧其哥的時間、要還回來才行。

　　只有我可以傷害你，只有我可以治好你。

　　我等太久了……

　　真失望啊玧其哥，我以為你懂我。

　　我以為你懂我。

　　我以為你愛我。我以為你也愛我……

　　如今的鄭號錫，無論聽到什麼都會無法控制地加以扭曲。

　　『放閔玧其自由』對鄭號錫來說不僅代表著控訴，還是種侮辱。那就像是在說他不該把玧其留在身邊，他對閔玧其的愛、付出的一切都只是在害他，他沒資格擁有閔玧其。

　　他會照顧他、不會讓他受到其他人的騷擾和傷害，閔玧其再也不會因為其他人而感到傷心，為什麼是壞事？為什麼要把他們分開？陷入病態思考的鄭號錫完全無法理解。

　　再也無法裝做不知道的成員們，越是明示暗示、越是勸他讓玧其回來，鄭號錫就越變本加厲；在他認為，如果這次放走玧其哥以後就都沒機會了。也許他會被永遠隔絕，他再也無法見到、碰觸玧其哥……如果那是種必然，那是不是就更該把握現在？……於是，他又陷入另一種思考循環裡，想法也變得更加偏執。

　　鄭號錫一直是團內最膽小的人，也是最勇敢的人。

　　『即便害怕也會去做，這才是真正的勇氣』──閔玧其曾用這樣的評價來安慰他，鄭號錫也確實如此：

　　雖然害怕的東西多到不可思議，只要跟工作有關，硬著頭皮也會上陣，表演時連笑容或狠戾的眼神都做得相當完美；偶爾還會說要突破一下自我、試著面對那些自己害怕的東西，甚至被嚇到的當下，身體反應極快能盡全力奔逃求生、不致於動彈不得，也被閔玧其說既搞笑又堅強，是那種遇到危險時以為會第一個陣亡、說不定相反地能活到最後的人。

　　鄭號錫發現『玧其哥不在』帶給他的恐懼感遠超乎他的想像。

　　他總會下意識地想與他對眼、與他分享，確認他是不是又偷偷跑去哪個角落躲起來，把自己關在廁所或手機螢幕裡……他們習慣走在彼此身邊、相對而坐或挨在一起；即使位置離得最遠，他們也能默契地對視，在莫名幸福或逗趣的傻笑中彼此滿足。他喜歡看著他、找到機會就把對方誇得勾起小巧的嘴角一臉驕傲；他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儘管認識多年，對方的表情和反應總是不讓人生膩。

　　他不是第一次缺席，號錫自認在這方面還算樂觀堅強，他會加倍積極地記下所有的一切，好在回去後幫助玧其填補他遺漏的這段空白。除此之外為了讓閔玧其放心休養，他依舊樂觀體貼，對外表現得無需擔憂一般（這也是玧其哥的意思）維持日常生活、分享自己的近況；坐在對方床邊時又像孩子、像單純仰慕哥哥的弟弟，無論是哥哥的表情反應、任何一句話，心神全繞著對方打轉，只要對方露出淺淺的笑容，就能讓他滿臉神采。

　　漸漸地，他發現因為閔玧其不在而出現的空白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在他們練習的時候、有行程的時候……刻意保留一個空位，並非是在提醒他們或世界防彈終究七人一體，對他們而言更大的意義反倒是提醒『現在在場的只有六個』。

　　必須空白下來的編舞、六人剛好兩兩一對的走位……他開始害怕自己必須習慣這些，即使在每個場合都提起玧其哥，極力讓關於他的份量多一點，內心的空虛似乎沒有改善，某個總率先走掉、然後停下來等他跟上的人不見了，不會有個固定的人默默出現在他身邊、坐在他的對面；跟弟弟們玩鬧之後，不會有人暗自期待他回頭、湊向他身邊，狀似淡然，卻在他去找他的時候，毫不例外地悄悄勾起嘴角、被他發現。

　　那些僅有一次的舞台、此時此刻獲得的獎項、他們本該一起度過的回憶……都在他不在場的時間裡無情地流逝。他總會忍不住去想，如果他在場一定會有什麼表情、說著什麼樣的話，『要是他也在就好了』、『為什麼他不在的時間竟能這麼多而漫長』……最後，伴隨這些回憶一同被想起的，必然會是『啊，那時候玧其不在』。

　　跟閔玧其相處的時間變得更加珍貴，漸漸地他開始害怕，即使他知道過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只需要忍耐這段時間的空虛，往後所有的回憶都一樣會有他……鄭號錫卻無法控制自己的害怕，如果又因為其他原因再次發生怎麼辦？如果……很久很久以後，他們能用友情的名義相伴到老，可以握住對方滿佈皺紋的手，一邊笑彼此體力和身手大不如前、一邊笑談過往，凝視對方的白髮蒼蒼感慨人生起落，卻在對方身體狀況堪憂時無法作為最親近、重要的人陪伴身邊，又該怎麼辦？

　　無數令人害怕的想像成天充斥鄭號錫的腦海，近乎瘋狂。

　　過去幾年，在他害怕、卻只能硬著頭皮去做的時候，身邊好歹也有閔玧其陪他，儘管閔玧其實際上沒有比他勇敢多少，也會在旁邊不斷安慰他這沒什麼、不可怕，跟他一起尖叫流淚、為他加油。

　　有閔玧其當同伴令他感到安心，就算是兩人最討厭的恐怖遊戲，他也甘願跟他一起受罰。但這些心魔，閔玧其不但無法陪他一起對抗，還是鄭號錫眼中唯一不能讓他察覺、若是曝光就絕對不能放過的對象。他太害怕了。心魔可說是因害怕失去閔玧其而起，越害怕就越抓得死緊，即使對方會因此窒息……而若放手意謂著失去，光是想像，鄭號錫就會焦慮得難以呼吸。

　　時間流逝，鄭號錫感到那份想佔有的心情越來越強烈，不願失去就必須先擁有，佔有了才能控制，一切的準備都是為了萬無一失。這就像是投資，也像買保險。為了往後的、那些最讓他害怕的未知，他必須未雨綢繆；而相對的代價與風險，鄭號錫都甘願承受。醋意、那些不可免的黑粉攻擊與威脅都成了最好的刺激，於是妄想成為謀劃，謀劃迎來實行，他再也不要忍受閔玧其消失在他的可控範圍裡。

　　──他會愛我的。像哄小孩那樣，鄭號錫越來越常這樣對自己說。──他終究會懂。

　　他會建造一個恬靜典雅的掌上堡壘，將閔玧其打扮成最精緻可愛的娃娃，用乾淨乖巧的模樣待在他的掌心裡；只要他想，掌心闔上、或是一握拳，誰都無法看見他的閔玧其。

　　當然，這乾淨可愛的娃娃也可以在他的世界裡浪蕩，他樂於欣賞他所有的模樣──包含生氣委屈、流血哭泣的樣子。鄭號錫是閔玧其唯一的希望、依靠、滿足與安慰，是唯一的解藥與解答。只有他能懂他，只有他能帶給他力量，只有他會愛他。這是屬於鄭號錫的伊甸園，他們是肉體與靈魂上的伴侶，他們會像童話那樣幸福快樂，直到永永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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