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驚為天籟的跨國音樂合作：澳洲魅影女伶Caiti Baker與泰武古謠傳唱隊的〈Slow Down〉

◎林勝韋︱台灣音樂書寫團隊成員

泰武古謠傳唱隊是台灣著名的原住民音樂合唱團，由屏東泰武國小的學生與畢業生共同組成，以現代合唱方式重新詮釋排灣族古謠音樂，並出版了多張古謠專輯，將排灣族音樂介紹給台灣人。

多年以來，這些排灣族孩子在已故的音樂總監查馬克·法拉屋樂帶領下，參與大大小小國內外表演、獲得許多音樂獎項的肯定；而在2022年，泰武古謠與澳洲女歌手Caiti Baker合作的〈Slow Down〉，其創新的電音編曲，則再次翻新了原住民音樂新編的可能性。

談到泰武古謠傳唱隊，必須先從他們的音樂總監查馬克說起。查馬克在大學期間加入「杵音文化藝術團」，跟隨藝術團共同進行台東馬蘭部落的阿美族古謠採集，並興起了採集排灣族古謠的想法。查馬克回到排灣族部落，在不會西方樂理的情況下，堅持蒐集部落耆老的古謠，逐步確認歌詞、樂譜的版本，再教給泰武國小的孩子們演唱，讓孩子在演唱古謠的同時，不僅學會自己的母語和歌謠，也找回身為原住民族的自信心。

有趣的是，查馬克回到部落採集排灣古謠，才發現自己的奶奶是部落有名的情歌歌后，但奶奶卻不肯唱情歌給他聽，因為奶奶堅持認為，情歌只適合在婚前演唱。在原住民文化中，音樂往往是一種尋找彼此「連結」的媒介，傳達當下的處境與心情，也表達彼此的階級與人際關係，與生活情境緊緊結合，故必須要在對的時間、地點才可以演唱；部分耆老甚至不太希望古謠改變樣貌而任其流逝，這往往讓有心改編古謠的年輕人相當頭痛。

在查馬克與孩子們的努力下，泰武古謠傳唱隊在2011年出版了《歌開始的地方》專輯，孩子們合唱的聲音乾淨剔透，像是部落祖靈將靈魂直接灌注在孩子身上，唱出不屬於人世的聲音。這張專輯，即使以十年後的眼光來看，我們都可以看到查馬克是一位相當有遠見的音樂家，他對音樂和文化的概念都相當前衛，可說是引領了十年來原住民音樂的潮流。

在當時的時空環境下，原住民音樂往往是以模糊的「族群」為分界展現在台灣人面前——我們可能只會認識這是「排灣族」或「布農族」的音樂，甚至有時候不管哪一族的原住民，都必須演唱〈高山青〉這種漢人寫的「原住民歌曲」，才會被認為是「原住民」——聽眾往往無法從音樂中認知到不同部落的原住民其實在文化和語言都是有差異的。但泰武古謠傳唱隊的音樂，卻讓我們看到原住民的生活本來就是以部落為「國界」、同時也是價值觀的真實界線；所以原住民音樂的真實樣貌，都會是以部落為出發點，並以傳達部落的價值觀為榮。

2012年泰武部落的祭典，部落耆老就向查馬克表示：

或許部落耆老在他們的音樂中聽到了祖靈的呼喚，才相信他們的歌聲已經可以代表祖靈、代表部落走出屏東，走出台灣，甚至走向國際。

2012年，我跟朋友在土坂部落參加排灣族重要祭典「五年祭」，聽到好幾位排灣族人開車的時候，在車上播放的都是《歌開始的地方》專輯。泰武古謠傳唱隊孩子們美好的歌聲流蕩在排灣族的傳統領域之間，想必祖靈聽了也會感到欣慰。

他們的音樂，相信也啟發了不少排灣族人，讓他們知道原來排灣族古謠也可以這樣動聽，也激發了更多原住民朋友重新回到自己的部落，向耆老們學習傳統文化，再將這些美好的文化進一步推廣出去。而這樣具有「祖靈的靈魂」的原住民音樂，也吸引了一位來自澳洲的歌手Caiti Baker的注意，甚至不遠千里而來，就為了與泰武古謠傳唱隊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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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勝韋︱台灣音樂書寫團隊成員
以「民族誌之耳」聆聽音樂的文化、歷史脈絡，長期關注台灣搖滾史、流行音樂史、
戲曲史、重金屬文化、原住民文化等。經營音樂評論站台「台灣狂噪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