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t Issue】從光芒事件與Liam Hendriks 看MLB「同志驕傲夜」的困境與希望

每年6月是同志驕傲月，大聯盟球團也依照慣例舉辦一系列活動，不過今年坦帕灣光芒隊意外爆發5位投手不願穿上特別款球衣的事件；另一方面，芝加哥白襪隊終結者Liam Hendriks則在球團活動時站出來揮舞彩虹旗。職業球員的影響力不容小覷，每個選擇、每次的發聲，某種程度上也反映出此議題目前所面臨的困境。

美國時間6月4日光芒在主場迎戰白襪的比賽，東道主帶著2：0領先進入第8局，光芒換上牛棚投手Brooks Raley，他一上來就被敲長打，一出局後再讓Danny Mendick敲安，幫助白襪打破鴨蛋。接著光芒換上Jalen Beeks，面對第一名打者Jake Burger就被轟出一支逆轉兩分砲，光芒終場以1分差輸球。

這個半局的兩位投手，除了聯手葬送球隊勝利外，還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地方，就是他們在球隊舉行「同志驕傲夜（Gay Pride Night）」活動的這天，並未如隊友一樣披上彩虹款球衣與戴上彩虹款帽子。

除了上述兩人，光芒還有Jason Adam、Jeffrey Springs以及Ryan Thompson，一共五位選手當天選擇穿上一般款球衣，代表五人發言的Adam告訴媒體，「這是基於信仰的決定」。

「我們還是想讓大家知道，在這裡每個人都是受到歡迎、喜愛的，但當我們選擇穿什麼在身上時——沒有貶低其他人的意思，但或許這就是大家所謂的生活方式，我們相信耶穌，而祂鼓勵我們避免這樣的生活方式。」

「我們仍愛所有人，非常在乎他們，」Adam強調自己對同志族群的態度，「也希望大家在這裡都能感到安心、受到歡迎。」

不同於先前陸續舉辦過同志活動的舊金山巨人與洛杉磯道奇都是全員穿上彩虹款球衣，光芒隊則出現歧見，總裁Matthew Silverman受訪時表示，球團內部也進行對話、希望能尊重不同觀點。

「我很自豪我們舉辦了這場活動、很多球員選擇穿上彩虹標誌，也為在準備過程中、事件結束後進行的對話感到驕傲，」Silverman說，「這件事帶來很好的效果：能夠真正進行這樣的對話是罕見且寶貴的。」

光芒五位球員「不合群」的行為隨後也引發不少討論，其中《紐約時報》專欄作家Tyler Kepner就撰文指出，這件事顯示出聯盟在對於同志族群的包容上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Kepner認為，光芒在舉辦這項活動遇到阻礙時，優先考慮了團隊的和諧，然而讓選手站出來、利用這個平台闡述一個相反、對立的觀點，反而傷害了這項活動想要倡導的理念。「通常『生活方式』、『行為』這樣的說法都是禮貌上掩飾對同志文化的譴責。」

事實上，在光芒舉辦同志驕傲夜前一天，道奇才在球場紀念大聯盟第一位出櫃球員Glenn Burke，這位曾在1976年至1978年效力道奇、後來被送到運動家的外野手，球員時期飽受教練、隊友歧視，27歲就結束職業生涯，後來他說：「偏見讓我太早就離開棒球界。」

「當人們用宗教詮釋來合理化對他人天生性傾向的歧視時，實際上是對他們以及他們的信仰的一種控訴，」Glenn Burke的傳記作家Andrew Maraniss如此表示，「如果你承認每個人都沒有不同、所有球迷都是被歡迎來到這裡的，就不應該與球隊穿上不同的球衣。」

Kepner也提到，球員通常只能在球衣尺寸上微調、無法選擇該穿哪種款式的球衣、戴上哪一款球帽，他提起2016年效力芝加哥白襪時剪掉球衣的Chris Sale，當時Sale稱復古版球衣穿起來不合身、暴怒之下剪掉全隊球衣，最後遭禁賽五場。

「雖然我們都很欣賞Sale的才華與熱情，」白襪總管Rick Hahn當時在聲明中表示，「就算想表達對球隊規定的擔憂，也有分正確的方式和不正確的方式。」

當然，光芒五位投手的做法無法真的與Sale的例子相提並論，但Kepner認為今天光芒舉辦這項活動，就是以一個團隊為單位在倡導理念，球員身為第一線的代表人物也應該反映相同立場，「如果穿上特別款球衣真的讓他們不舒服，應該請假不要來。」

雖然是小市場球隊、近年觀眾人數也相當低迷，不過光芒其實一直十分關注社會議題，今年已是他們第16年舉辦同志驕傲夜活動，2015年他們與巨人、NFL新英格蘭愛國者隊一同簽署一份上交到最高法院、支持同性婚姻的陳述書；2016年在奧蘭多一家同志酒吧發生槍擊案後，光芒也降低同志活動當天的票價、並募款30萬給受害者基金會。

此外，上個月美國發生重大槍擊案之際，光芒也跟隨洋基腳步，在當天推特上只發佈槍枝氾濫議題問題的貼文、以提高球迷的意識，此舉還引發佛羅里達州州長Ron DeSantis不滿，認為利用納稅人的錢興建球場的球隊不應該參與政治活動。

因此，光芒舉辦這項活動的美意當然不應該被抹煞，不過立場不同球員的解釋，究竟是「促進對話」還是「看似禮貌的歧視」，確實值得玩味。

2020年季末投身自由市場時，Hendriks除了像一般球員關心合約金額、長度或者球隊競爭力外，也會問有意延攬他的球隊一個問題：「你們會舉辦同志驕傲夜嗎？」

根據美媒《運動員（The Athletic）》指出，紐約洋基隊雖然沒有正式的同志驕傲夜活動，不過每年也都會與促進同志權益的石牆基金會合作，因此大聯盟只有德州遊騎兵隊不符合Hendriks的標準。

後來以3年5,400萬美元合約加盟白襪的Hendriks，來到芝加哥後馬上和妻子Kristi展開與球隊慈善組織的合作，白襪自2018年開始與當地的一家提供LGBTQIA+族群（註）醫療照護、社會服務的非營利組織「Howard Brown Health」合作，Hendriks夫妻也曾多次造訪該機構並捐贈善款。

身為聯盟少數公開站出來為同志族群發聲的球員，Hendriks坦言，自己的立場可能無法在每一支大聯盟球隊中都得到普遍認同，不過他說白襪隊友對自己完全沒有任何敵意，「他們不會唐突告訴你：『你的選擇是錯的。』」

Hendriks更說，自己正在做的事，就只是不要基於一個人的性別或性取向就出現歧視、或批判的行為，「對我來說，就只是當一個好人而已，你可能會與個性不合的人相處不來，但種族、性取向等因素永遠不該被牽扯進來。這些事永遠不該成為你鄙視其他人的原因，而我認為如果大家願意多談，情況就可以愈來愈好。」

Hendriks之所以積極為同志族群發聲，就是希望當愈多人談論相關議題時，可以讓原本害怕對家人朋友表明身份的人有天能夠無須再抱持著這樣的恐懼。而聯盟的出櫃球員少之又少，同志球員在同儕間也難免會承受極大壓力，Hendriks認為自己現階段只能努力創造一個更好的環境，希望能讓這項運動更加支持、重視LGBTQIA+族群。

白襪隊今年的同志驕傲夜在6月23日舉行，白襪隊並未讓全隊穿上特別款球衣，而Hendriks則在當天穿上「Howard Brown Health」的帽T，並在賽前活動高舉彩虹旗揮舞。

在活動前夕，Hendriks也難免被問到光芒隊5位投手拒穿特別款球衣的事件， 他並未正面回應，只說：「每個人都有權發表自己的意見。」

而被問及是不是需要整支球隊一起展現支持，Hendriks則表示：「不一定要是全隊，但你會希望參與的人愈來愈多，每年都持續推進，一年比一年更多，我知道有很多球員他們對任何事情都採開放態度，只是不確定自己是否要站出來發聲。但他們都是支持的，只是不確定要不要公開露面來談這些事。」

「我希望我們是任何人都可以表達自己意見的社會，」Hendriks 指出，「只要不要有傷害任何人的仇恨語言。」

Hendriks活動當天除在球場上揮舞彩虹旗，也分發旗幟給球迷，而站出來發聲無可避免也會受到反對族群立場的攻擊，他稱這些只敢躲在鍵盤後面的酸民是「膽小鬼」、「永遠不敢當面跟我說」。

Hendriks更認為，相較於同志族群而言，自己選擇與他們站在同一陣線所受到的攻擊或傷害已經相當輕微，「這種事情不應該發生，不幸的是，很多評論都是在不了解這個人的情況下做出來的，沒有人是完美的，但他們隨意批判一個人的身份認同，會對所有人帶來傷害。」

光芒同志驕傲夜的風波，可以說是這個議題在社會上困境的縮影，也或許正是聯盟在每年6月舉辦相關活動的原因。然而這也給了像Hendriks一樣的球員，有了更足以發揮影響力的平台，就如他所言，若能有更多的討論、方能弭平彼此歧見，創造更友善的環境。

註：源自於美國的性別平權運動，每個字母都代表一個性傾向或性別身分，全部加在一起，就是一個「性小眾」的總稱。從最早只有LGB 這3個字母，到現在愈加愈長，甚至還有「+」（代表持續增加中），我們可以發現用來定義自己的方式不但愈來愈多元，也愈來愈精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