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大學生自治回顧 -收錄於《侃侃vol.7,末日指南》

2022/09/16閱讀時間約 6 分鐘
受訪者:清大前學生會長 徐光成
撰稿人:黃奕智
2016年,現任校長賀陳弘在進行新竹教育大學併校一事過程中受到計劃書審查程序不公正的質疑,引發了一連串校內輿論爭議與抗爭行動,其中以15級徐光成學長所發起的絕食抗議最引人注目;10月31日,為抗議清大校方在處理新竹教育大學併校案過程粗糙獨裁,徐光成學長於當日傍晚六點開始絕食,駐守於旺宏館進行抗爭。具體訴求為:清大校長應就擅自修改計畫書,且表示他個人可以判斷計畫書不需要經過校務會議審議一事道歉,並辭去校長職務,校務會議代表應在會議上拒絕修正清大的組織規程。
光成學長從大學時期開始,就以學生議員與會長身分參與學權事務,而在研究所時期他也進一步參與「大學法改革陣線」試圖透過改革大學生參與校內公共事務的法規限制,持續的為學生運動與學權議題開展更多可能。
以下,且聽光成學長對於清大學生自治以及學權議題的思索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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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想要請光成分享一下,你大學時為什麼想要參與學生自治?
光成:我進大學是2011年的時候,當時其實生活蠻枯燥無聊的,但發生了一件關鍵的事就是我修了當時李丁讚老師的【生活中的民主】這堂課,然後因為我有一些朋友比較早進到學生會裡,因為他們的原因所以熟悉了這個圈子。大二下才因為318學運影響決定加入學生議會。其實我在資工系身邊還是有一些「宅宅」朋友的影響,他們的鼓勵加上當時青年參政的形象也正夯,所以就想說「加入學生自治看看吧。」
那你是怎麼建立起處理學生自治實務能力?
光成:我其實也算不上有建立起太多的技能,因為學生議員並沒有參與實際上自治政務上的操作,我自己覺得比較有收穫的部分像是被學長姐帶領去開會、現場感受學校長官們比平時強硬的交涉態度,另外還有為了看懂學校財務報表跑去修會計課,這算是意外的收穫之一。
從事學生自治的經驗有影響你從理工科轉向社會學研究所嗎?
光成:我應該是先被318學運推到了學生自治,先選了議員再去選會長,再因為自治影響轉而去讀社會所。那時我發現大部分學生碩士畢業之後可能都收入不錯,卻變成對公共議題相對冷漠的一群人,這種氛圍也變成讓我想進社會所,再去增進自己在社會改革之路方面的力量。
你覺得清大學生在你做學權的過程中,對公共事務關注的風氣有產生變化嗎?
光成:我覺得318帶起的浪潮是有在消退的,我觀察到的另外一點就是在清大學生運動的大環境也在萎縮,我進大學這幾年發現大一、大二學生找實習的機率變高了,整個青年世代因為貧富差距的擴大跟種種外界壓力,對未來職涯的焦慮感在提高,他們被迫早點安排自己離校之後的生活,參加各種活動讓自己的履歷好看一點,這時在校園內做學生運動或是學生自治就會是一個無暇兼顧的選擇。 而且做學生運動組織這件事情很難弄得好玩,但長期下來看學生運動對我個人的人生其實是有幫助的,在某些時刻因為我有學生自治經驗,會覺得自己站的視角可能比較高一點,那時我常講:如果不是因為這件事(併校)我可能要到中年才會處理到一個上千人組織的合併爭議。
就你的觀察,清大的學權風氣與其他學校有何優/劣?
光成:我先說,其實我碩二之後就不太在學校,所以不太清楚最近幾年的狀況。但是就清大而言,優勢跟劣勢剛好是一體兩面,一方面清大學生都比較會關注雞毛蒜皮的瑣事,沒什麼人想來關注學生自治,優勢的部分是,在清大想參選學生會就相對地沒有競爭對手,劣勢就是清大做學權的人太少,只要有個人意志比較強烈的人出來就會變成事情全權交給他處理,組織運作受到特定個人的影響會很大。
提到組織,你認為學生自治團體要如何維持學權組織的動能?如何跟學校斡旋?
光成:我自己覺得要做到三個面向,人際情感、物質報酬、跟精神上面的回饋,但我個人是比較不喜歡在辦公時夾雜很多私人關係的運作。而傳承這件事就是清大做學權的弱點,清大的風氣很奇怪,因為參與學權的人少,學生會變成像是政務官的運作模式,交接的時候各部員留下來的基數並不穩定,會長換一任,全部的人基本上都會走掉。至於在與學校溝通面,在清大基本上只要不會動到太高額金錢分配的事情,學校主管他們都願意溝通,前教務長戴念華就是這樣一個有趣的人,雖然他很家父長性格,有些議題踩得很強硬,但只要你投其所好他就可以幫忙你。不過我觀察過其他學校的學生會或議員都跟學校主管他們蠻熟的,只有清大的主管們相對的會跟學生保持距離,但,可能是我們當時對主管們的態度很壞也說不定?
想聽你分享在學校裡如何有效地傳播學生會的資訊,還有你當時在併校爭議案選擇絕食抗議的策略考量是什麼?
光成:這件事可能就要回到個案來談,我舉幾個例子,像是議題強度的堆疊,學生會的粉專在我們那時蠻泛政治化的,把每個議題關注度盯緊,不合理的就去吵去爭取,這個形象就會讓清大學生來看學生會發佈的資訊,覺得學生會是值得支持的。絕食這件事就有點複雜,當時併校案問題是出在校長自己覺得不需要通過大家同意,當時賀陳弘面對我們的質問,給了一個蠻印象深刻的答案,大意是說:「治理學校這件事是教授們決定的,不需要學生來管。」當下我個人就蠻絕望,想說有什麼抗爭方式可以逼出學校進一步的回應,所以絕食其實是個有自我情緒跟策略考量交雜的決定,事前我也沒跟太多人溝通,當時我也不是學生會長了。
我很好奇當時人社院的老師有在這個抗爭上給你什麼建議?
光成:這些老師其實也沒辦法旗幟鮮明地加入這個運動,他們有給出一些建議,大多是作為抗爭者的倫理、抗爭可能會面對的階段變化和私下的鼓勵,但如果他們給我太多加油鼓勵可能會讓抗爭強度升高沒辦法收尾,所以也建議我:事情交給夥伴忙,你專心躺著就好,運動就算不成功我也可以自己決定要不要收手,那時覺得自己蠻像一個招牌的(笑),身體沒有太不舒服但是就會比平常更想睡覺。
在絕食事件落幕以後,更加讓我確信在校生加入學校事務的比例應該要提高,讓學生在校務會議裡成為25%的關鍵少數,所以差不多這時我開始著手做「大學法改革」運動去連結其他學校。再來給我比較大的啟發是,抗爭的過程更讓我相信學生自治是學生運動的一環,把自治跟運動兩件事分開是有害的,會讓「表達異議」這個層面的聲音從校園裡面消失。現在國家法令的制度設計也讓學生自治出現這種走向。學生自治應該回到學生運動的脈絡來理解,如果學生不意識到這件事,很容易就會在學校這個場域裡互相爭奪彼此的資源,喪失學生運動的能動性。
能否為正在/有志向推動學權議題的學弟妹提出你的個人建議?
光成:我自己覺得做運動之前要先學會做人,人有一些基本的底線跟規範,不要任意地去傷害人與人之間的底線,特別是從會長的角色來看,在某些關鍵的時間點反而是要問自己「我能不能接受失敗的結果?」,如果一個運動必須犧牲某些人才能得到成果,這個運動不會持久的。然後,能生活得下去是蠻重要的,我認為先把人照顧好,才有可能繼續做任何的議題、運動。
黃奕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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