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YU｜當迎接秋意的金澄與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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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信悅。

十月底安排了一次單人旅行。這是初次單獨去國外旅遊，也是第一次去韓國，去首爾和釜山自由行。旅程一樣使用了IG限時動態來記錄，14天所見的景色和心情都以照片、影片和文字精選儲存了起來。

每個城市都有獨一無二的氣質。旅程中的兩個定點，釜山給人的感受像是旅行，它有暢通的交通、寬敞的市景、鮮明的口音、以及波光粼粼的大海，有些類似於京都的悠閒感，又不似京都氣息的宜人安居，而是有股明朗的生機蓬勃，該好好的享受陽光、海浪和人潮的笑聲，城市中的種種氣息都顯示著它的觀光、商機和開放——敞開懷抱地迎接你，很快的又要將你送走，你與它的邂逅，是一份必然的短暫。

待在首爾的感受，則更似是旅居。偌大的都市，陳舊的地鐵，複雜的交通，因不同目的而聚集在城市中擁擠的龐雜人流，令我聯想到東京，乍看好似又比東京光鮮亮麗一些。首都城市似乎都有類似的性質，樓高且華麗，人多且繁雜，夜色中尤其目不暇給，在此洄游的人們比起旅行的看客，更多是生存和競爭，因此，即便地鐵內擠成一團，人與人間的氣息疏離隔閡，也因孤獨而濃情熱切，人因漂泊感而渴望歸屬或迴避寂寞，於是夜色來臨時，漢江邊滿是絢爛的燈流。

「一個人旅行」，我想，它是一趟有終點的流浪。

放下習以為常的日常瑣碎，去與那些原本和你人生毫無相關的人事地物，擦肩而過。在有限的生命裡，我和他們，就相遇這短短的幾秒鐘；待在異國城市，我只停泊這麼幾日，與此同時，尚不知終點在何處的，我的人生裡，也會有完完整整的一個片段，專屬於這個城市的。

旅程中，我有這樣一段文字紀錄：

韓文的「안녕」是個很奇妙的詞。見面時，熟悉的人們相互打招呼會說「안녕」，親暱地告別時，也會說「안녕」。（當然這是平語，而不是一般向陌生人使用的敬語）

每種語言都有專屬的奇妙。撇下了韓文本身嚴格的敬語規範，用同一個詞語親暱的相遇和告別。這讓我有股微妙的感受，彷彿來去離散的界線，不再那麼使人傷感，一句「안녕」，就像是，無論迎向對方或是轉身離去時，都在輕輕地揮著手。

陷湧在一個全然不同都市的人流之中時，我總會不經意地浮現起幾種思緒，比如夏天剛看完的《游牧人生》（Nomadland），陳綺貞唱的「旅行的意義」，不朽寫的「溫柔相待，不辜負相遇於茫茫人海」，以及張愛玲寫愛情的那一句湊巧：「原來，你也在這裡。」

我不禁思考起，自己的啟程是為了什麼。不是為了遺忘、不是為了贖罪、不是為了豔遇、也不是因為無處可去。或許有那麼一點對於現狀的厭倦與渴望逃離，時間金錢狀況也恰好都許可，大概就是我生命中唯一一段能自由旅遊的時間了。

想者想著，發現，原來我又陷入了「賦予事物意義」這個思想循環。如若我想讓自己的生命，再單純、輕盈一些，那麼，卸下意義，只沈浸於活著的時刻分秒，也沒關係吧。

關於懷抱著夢想與熱望的人，我非常欽佩。

比如心懷夢想，比如環遊世界，比如三十歲存到第一桶金，比如轟轟烈烈地戀愛，比如孤注一擲地冒險，比如出版一本自己的書，比如創立品牌，比如持續懷抱野心持續奮鬥。無論是物質的、精神的，日常的、娛樂的，都是。

這類的信念，即便在過程中，必然會經歷人生的酸甜苦辣，個體本身依是對於生命懷抱著一股熱度的。它們存在的必要前提是，不質疑自己會「活下去」，是會想要「好好活著」，而不是日夜在「是否要活著」這個疑問中反覆橫跳。

我有過這樣的熱望，只是一旦抵達目標，溫度就消褪冷卻下去。對「活下來」半信半疑，甚至困擾都覺得矯情。我對這種「熱望」的狀態，懷抱著近乎戀慕的心情，對於現狀的低溫則會失落，因為，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拼盡全力去努力的自己呀。

不過慶幸的是，一段時間過後自我回顧，發現我並沒有停留在原地。2022年一整個夏天，所嘗試的改變，是讓自己的隨性而為，以「自律」和「嚴謹」的反面作為目標，擱置下所有手帳、日記、筆記、排程app，盡可能的掙脫開所有繩索束縛，盡可能的隨心所欲。

於是，我在幫自己打完針劑後，任由自己發抖流淚到昏睡過去，並毫無顧忌的吃安眠藥與鎮定劑，直接不訂隔天的鬧鐘；有時閱讀到一半，貓咪跳上書桌，就開始大擼特擼並和貓貓自言自語，不理會Atracker的計時還在繼續；每月規劃上不去特別安排讀書會書目之外的閱讀書單或電影片單，日常休閒就看著一些很沒營養的小說（古代宅鬥或重生文之類的）；方格子也不給自己規定更新頻率，除了定期的通信外，想寫就寫，若不想思考、不想寫字，就一整個禮拜都不翻開筆記本。

回頭看起來，這樣的模樣十分潦草。彷彿虛擲了許多時間，沒有計畫目標、沒有生產執行、沒有覆盤檢討，宛若一艘指南針失靈，只在海面飄蕩的船隻。然而，奇妙的是，在某種程度的心態上，我的的確確在這段時間內，鬆綁了自己。

在我眼中，以「YOLO」為人生標語的人，是懷抱熱望、或者期望自己懷抱熱望而活的人。一開始，我對於「YOLO」其實是有些反感的，那種感受像是，直射著太陽會睜不開眼睛，所以不自覺伸手轉頭，但它的耀眼讓你無法忽視且深刻認知這種存在，世界上有懷抱這種信念的人存在（無論每個人自己活成什麼什麼樣子）。因為很羨慕那份樂觀和正向，自己則無法打從心底綻放這樣的燦爛，遂然而生的反感。

在這趟旅行中，大約是走到釜山的時候，我的思緒忽然浮現了「YOLO」這個詞，「You Only Live Once」。忽然間驚覺，鬱症這七年來，我逐漸養成一種習慣，就是每一件事情，都當作最後一次在做：想訴說的真心，想傾訴的思念，想表達的抱歉，想看的天空和海和花，想去的演唱會，想做和真的不想做的事。一開始，是因為自己活的朝不保夕，明天的份量太過沈重，我只要活到下一秒就好；漸漸的，我開始能夠有所約定，有所期待，有點渴望。

「You Only Live Once」。所謂「你只活這一次」，可以是「你的人生只有一次」因而期許活在當下，也可以是，「只要活下來這一次就好」。在我的生命裡，重複過了無數次的，它的釋義明顯是後者。或許有一天，能夠兩種寓意都擁有吧。

就如這次去首爾探店，東海開的「Haru & Oneday」Cafe裡，牆上所寫：

秒、分、小時，都是時間單位。「Every second, minute, hour」，接著是「Day」，店名是本身就是韓文中的「日子」，我們在這裡相遇的一天。

我知道，牆上沒有寫出來的話是，Oneday to Everyday.

一天、一天，會漸漸堆疊。一日、一日，慢慢地活下去。

我初次感受到的季節的盛大。

首爾街景處處見得到色彩漸變的銀杏和楓樹，我好慶幸自己來的時間點，夏天緩緩褪淡而去，所見之秋天是這樣斑斕多彩。希望十二月去日本時，能夠看到晚秋的一片紅楓。

旅行最後一日，在南怡島見到了渴望已久的銀杏滿地，原來秋天真的是金澄色的季節。

倚坐在木欄上，仰頭迎接一陣陣風吹而落的銀杏雨，見四周遊客歡笑著捧起銀杏落葉拍照，我感覺自己浸潤在秋意裡，一時之間忘卻一切，思緒靜滯，感官只剩下所見、所聽、所聞，屬於這裡的一切。湖中紅藕香殘，盈目滿地金黃，我真的把當下的自己，烙在旅行的時刻裡。

我不禁想，尚未見過的春日櫻吹雪，是否也是同樣，無聲而盛大的感動。

有機會的話，也想和你一起去看濟州島的夏天吶。

最後。

我很喜歡2022浸潤滿秋意的十月份。喜歡迎向下一個季節，漸漸向前走的自己。日曆撕下一頁又一頁，2022的我，也活到十一月了呢。（寫下這句話時，我摸了摸自己的頭說，你很棒）

十一月有許多期待的事情，許多傳來的愛和約定，以及Super Show 9 終於來台灣了。生日過完，就是冬天了。接著，一年又結束了。

寫著銀河通信的我，有帶回了一份月亮相關的小禮物給妳。旅行途中看見它，我腦中自然而然想起了你，想起了這半年來，我們的通信和通訊，駐足了良久良久。

期待十一月的約會🪐

Althea 2022.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