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圖) 位於內蒙的秦長城遺跡, (右圖) 位於河南的秦馳道遺跡
秦始皇被稱譽為千古一帝,這種廣泛被認同的觀點,卻肯定不是秦漢時代百姓所接受。漢初賈誼評秦始皇「先詐力而後仁義,以暴虐為天下始」,東漢班固指責他令「天下愁怨」,王朗直斥他是「無德之君」。換言之,對秦始皇的評價走向兩極,讓評論者充滿發揮的空間,他既是千古一帝,也是暴君的代表。
秦始皇施行了哪些暴政呢?
秦推行嚴苛的法律,讓百姓活於恐懼之中。秦始皇命李斯將商鞅以來的律法加以修訂及增補,形成一套嚴密的法律。有成文法律供百姓遵從,按理是一種文明進步。秦律的問題不在於嚴密,而是罰則過份苛刻,成為嚴刑峻法。秦律不但名目繁多,而且設有多種酷刑和死刑。秦律又有連坐的法則,一人犯罪,牽連鄰舍,禍及家族。本意是互相監視,保障地方治安,但過了力度,激發百姓的不滿。據《漢書.刑法志》所言,穿囚衣者「塞路」,坐牢獄者「成市」。
秦大興土木,為百姓帶來沉重的賦役。秦始皇動員了四十萬民伕修築長城,三十萬兵力北逐匈奴,還有開靈渠,修馳道等。這些建設有其必要性,屬於為長治久安所付的短期代價,但以當時只有二千萬人口的社會,勞役的程度十分驚人,過了社會的承擔能力。為了應付龐大的軍事及建設開支,百姓被徵收的賦稅達三分二的農穫,應付的力役達三十倍於古,據《漢書.食貨志》所言,當時「男子力耕不足糧饟,女子紡織不足衣服」。
以上提及的建設,還可以國家安全為藉口,把過度勞役合理化,但力役最甚的項目,其一是驪山陵,其建築群深入地底,其二是阿房宮,宮殿可容納萬人。兩項建設規模之巨大,分別動員了七十萬民伕。這些滿足個人需要的建設,自然引發強烈的民怨,等候反抗的機會。
秦始皇曾經焚書坑儒。焚書的精神在於禁止民間私藏諸子百家,坑儒的對象是四百多非議朝政的方士。兩事的負面影響或許被誇大,尤其後者只是一宗個別事件,但其暴虐不在於實際的傷害程度,而是帶來箝制思想的客觀效果,知識分子不敢以古非今,百姓只能以吏為師。
兵馬俑是否秦始皇陵的一部分, 沒有定案, 但其規模確實反映勞役之重
總結而言,秦始皇施行暴政,不是措施本質屬於暴虐,而是推行的力度過了可承受的程度,成為暴政。秦漢時代,秦始皇被稱為暴君,有其政治動機,醜化秦始皇,有助合理化推翻秦朝的舉動。不過,秦始皇在秦漢時代被視為暴君,也由於百姓對暴秦有切膚之痛的經歷。因此,後世能夠客觀地評價秦始皇的功過,與放下政治包袱有關,也與感情連繫的疏離有關。
或說,有對秦始皇同情的觀點,認為秦的暴政跟後世的暴君不能相提並論。秦始皇雖然被視為暴君,卻沒有陶醉於個人權位而失去理智,滅六國的過程中沒有大肆殺戮各國權臣貴族,在位三十多年也沒有猜疑而濫殺功臣。此外,秦始皇一統天下,只是軍事成就,六國百姓的心思尚待調整,卻未見統一之利而先見其害,讓社會瀰漫不滿情緒。秦始皇的暴虐是判斷問題,正如前文所言,他選取了適切的措施,但以不適切的手段推行。
陳勝、吳廣帶領一隊戍卒前往漁陽,途中因大雨而延誤,按秦律,陳吳與整隊戍卒都要處死,反映了嚴苛法律與僵化的執行方式,結果他們揭竿起義。當時秦二世即位不久,各地百姓一呼百應,反秦勢力四起,反映了暴政帶來的民怨只是等待引爆的時機。六國貴族皆謀復國,其中以楚國項羽的聲勢最大,反映了秦國未能爭取六國的認同。簡言之,暴政即使有可同情的解說,但成為亡秦的主要因素,當無爭議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