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我把遊戲AI養成女兒的那些事】第二十四章

早晨七點，設置在手錶上的報時鬧鈴準時響起。

澪下意識按掉鬧鐘，昏昏沉沉的她並沒有發現自己並非睡在床上，想著既然是星期六，再多睡個五分鐘……便依著習慣將手往左一攬想將抱枕抓回來，不料卻攬到個硬物。

「嗚呃……」

一聲痛苦的嗚咽傳進耳裡，澪困惑地張開眼，卻被眼前的景象嚇跑了所有的瞌睡蟲。

原來她抱住的根本就不是什麼抱枕！是江霜的頭！

澪連忙放開江霜，「對、對不起！沒事吧？痛不痛？」

在澪緊張地又搓又揉下，江霜也醒了，「我沒事。」

見澪仍是緊張地四處察看，江霜抓住她的手再次強調，「真的沒事，真的。」

「嗯……」澪鬆了口氣，但當她注意到江霜正抓著她的手腕，一股說不出的害臊油然而生，她連忙甩開江霜，「我……我先去做早餐。」

躲進廚房後她拿過旁邊的髮繩將頭髮高高挽起，用清水拍了拍臉頰讓自己清醒點，才開始準備早餐。

「……好香啊！」簡單洗漱後江霜循著香味走入廚房，見澪弄了滿滿一桌子菜，她驚訝地問，「你們早餐都吃這麼豐盛的嗎？」

澪將煎蛋捲盛起，「不是的，因為等等要裝便當，所以才會做這麼多。」

「便當？」

「嗯，便當。」見江霜仍是不解，澪解釋道，「今天是梨香的運動會。」

這一說江霜倒想起來了，「啊對……運動會……」她瞥了眼仍再忙碌的澪，小心翼翼地問，「有……準備我的份嗎？」

「咦？」澪一愣，「妳……要來嗎？」

江霜尷尬地笑笑，「突然這麼說妳會很困擾吧？當我沒說……」

說完她端起早餐轉身朝客廳走去，背後卻突然傳來衣物的拉扯感。

隨後是澪激動地微微顫抖的嗓音，「我……我還可以多做一份便當！所以……妳也一起來嗎？」

「嗯，我很期待。」江霜偏過頭，正好與抬起頭的澪對上眼，兩人同時一愣，氣氛頓時有股說不出的微妙。

正當兩人不知所措之際，一個稚嫩的嗓音至腳邊傳來，「媽媽……梨香餓了……」

兩人不約而同低下頭，只見梨香睡眼惺忪地揉著眼，一副剛睡醒的模樣。

澪趕緊蹲下身，「怎麼穿著睡衣就跑出來了？」她捧著梨香的臉又問，「刷牙了嗎？洗臉了嗎？」

「我帶她去吧。」江霜牽起梨香小小的手，「走吧！去換衣服囉！」

「哦——！」

目送他們朝浴室走去，澪才放下心繼續張羅午餐。

吃過早餐後三人帶著午餐的便當，前往梨香的學校。將梨香送去教室報到後，澪與江霜找了處有樹蔭的位置坐著等候，過沒多久運動會如期開始。

雖說是運動會，但畢竟是幼稚園的運動會，除了不會有什麼劇烈的競技外，好幾個項目都是讓家長與孩子同樂的活動，整場的氣氛與其說是競賽，更像是同樂會那般輕鬆愉快。

很快的上午的活動便告一段落，江霜陪著梨香去裝水，澪則將帶來的便當一個個擺開，剛放好餐具就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澪微笑著轉過身，「妳們回……」

可當她看清來者後笑容卻僵在嘴邊。

——是家長會的媽媽們。

方舟內的學校僅有一間，為了顧及所有學齡而自成一體的教育體系，除了校園大外、學生的年齡也相當廣。但不論是幼稚園、小學、中學、高中都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媽媽們均會組成各別的家長會，打著幫孩子向學校爭取更多權益為由，固定舉辦討論會。

澪最初也參加了討論會。

但當她發現，這只是媽媽們用來交換八卦、抱怨瑣事的閒聊會後她便不再參與，比起花時間聊些無關緊要的事，她更願意給梨香讀讀繪本。

她的不合群自然讓她與其他媽媽們有些不愉快，平時他們不會主動接觸澪，畢竟誰也不想碰釘子，但每逢公開活動舉凡校慶、成果展、運動會，她們還是意思意思做個表面問候。

這讓澪相當困擾。

「梨香媽媽！我們都在那邊吃飯，妳也一起來吧？一個人在這裡多寂寞啊！」

「不用了……」

「不要客氣啦！都是孩子的媽，在一起也有個照應啊！」另一個熱心的媽媽說著伸手要去拿便當盒。

澪連忙以手壓著便當，「謝謝你們的邀請，但我們在這裡就好了。」她笑笑又說，「大家都坐定位了，現在移動會給其他人添麻煩。」

見澪態度堅決眾媽媽們也不再堅持，她們早猜到會被拒絕，過來只是走個形式罷了，但正當她們說著「那好吧」、「祝妳用餐愉快」轉身打算離開時，一名衣著花俏、臉上畫了個大濃妝的媽媽開口了。

她的嗓音又高又細，堪稱教科書式的巫婆嗓音，說話的同時還不忘以誇張的蘭花指指向澪，「妳就是這點討人厭呀！我們都特意過來邀請妳了，妳還這麼不識抬舉！」

為了不引起紛爭，澪選擇不回話，卻沒料到這舉動讓她更得意了，她滔滔不絕地說著：「之前我們好意給妳介紹對象妳也總是推託！哼！我倒是想看看，下午的三人四腳妳打算怎麼辦？梨香也真可憐，運動會還要跟老師一組……」

全然沒注意到江霜正寒著一張臉站在她背後。

江霜不發一語地將懷裡的水壺提至她頭頂，冰涼的清水傾瀉而下，轉瞬間便把她的妝容給澆糊了，也順便讓她閉上了嘴。

「現在的人都管這麼寬的嗎？妳管人家要不要相親，又不是妳要相親。」

說完江霜將空水壺遞給梨香，示意梨香先去澪身邊，「等等我再陪妳去裝水。」

大媽顯然沒料到會發生這種事，她氣的脹紅了臉，指著江霜好一會兒才擠出話語，「妳——妳居然把水……！」

「我看妳太激動了，怕妳中暑幫妳降降溫，不用客氣。」江霜露出嘲諷地笑容又說，「下午的活動就不勞妳雞婆了，我們會一起參加。」

這輕蔑的笑自然激怒了對方，她指著江霜破口大罵：「妳！我要向校長投訴！怎麼會有這麼野蠻的家長！這樣對孩子的教育……！」

江霜漫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說夠了嗎？說完的話……」吹去指甲的碎屑，她抬眼與對方對視，「能滾多遠就滾多遠！別打擾我們吃飯！」

大媽不自覺向後退了兩步，她也說不出為什麼，明明眼前的江霜還不及她一半的身寬，但那低沉的語氣再加上陰冷的視線卻讓她不寒而慄。

「妳！妳給我記住了！」拋下這句威脅後家長會的大媽們匆匆離去。

「媽媽……沒事嗎？」梨香緊抱著澪，看向母親的雙眸滿是擔憂。

「沒事，我們吃飯吧？」澪溫柔地笑了笑，將一個個棕色的大型餐盒打開，隨後夾了塊雞蛋到女兒嘴邊，「來——梨香最喜歡的煎蛋捲。」

梨香順從地吃下蛋捲，說了句：「好好吃！」注意力就全在便當上了。

澪抬起頭見江霜還呆站著便朝她招招手，「趕快來吃吧！」

「啊、嗯……」江霜應聲坐下，接過澪遞過來的筷子，與他們一同享用豐盛的午餐，但吃沒幾口她卻突然開口，「對不起。」

「……為什麼又向我道歉了？」

「我剛剛一時沒忍住……」說完江霜羞愧地低下頭，「這樣……會給妳惹麻煩吧？」

「別在意，他們總是那樣，也不會再更嚴重了……」澪頓了頓，將筷子放下，「我可以問問妳為什麼生氣嗎？」

實際上澪並沒有看到江霜剛剛放狠話時的表情，但江霜的語調一如上週她遇襲時所聽到，一樣的冰冷、一樣決絕。

她直覺這兩件事肯定有什麼關聯，卻不是因為好奇才開口詢問。

她只是想了解江霜。

見澪一臉認真，江霜猶豫著要不要說，她自認緣由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卻有種如果選擇回答的話，她可能會不由自主將全盤托出的預感。

她並不是害怕坦白，她相信澪不會隨便向第三人透漏，她害怕的是……坦白一切後收到憐憫的目光。

糾結再三後江霜還是選擇回答，「我小時候運動會都是跟老師一組，但我並不覺得自己很可憐。」

江霜用彷彿是在談論天氣的語氣說著，說完後她直盯著澪，深怕從她臉上看到一丁點的同情。

但澪只是輕聲問了句：「妳的媽媽呢？」

江霜一愣，脫口而出，「因為一些事……我被送到社福機構……就是類似孤兒院那樣的設施，院長曾將媽媽寫的信唸給我聽，她告訴我，媽媽說她很快就會來接我……」

說著，她露出有些懷念的表情，「那時我最常問老師的話就是『如果我做個乖孩子，媽媽會快點來接我嗎？』現在想想……那時還真是給老師們添了不少麻煩。」

江霜邊說邊留意著澪的神情，出乎她意料的是澪相當平靜，一如他們在遊戲時閒聊時那樣的自然。

「……後來呢？」

後來？江霜有些茫然。

通常聽完上面那幾句話，大家都會自覺地閉上嘴，從來沒有人敢再往下問，也從來沒有人願意更深入的理解她。

唯獨澪選擇踏進這扇門。

無法言表的酸楚湧上心頭，江霜狼狽地吸了吸鼻子，「……直到離開機構，我都沒再見過她。」

「……抱歉。」

「沒事，真的沒事。」捕捉到澪眼中那稍縱即逝的愧歉，江霜故作輕鬆地聳聳肩又說，「關於媽媽的事情，我都忘差不多了……基本上已經跟陌生人沒兩樣。」

澪盯著江霜看了好一會兒，「……妳真的不記得了嗎？」

被那雙澄澈的眼眸看著，江霜不禁有種好像被看透的錯覺，她微微張開嘴，好不容易才擠出實話，「我只記得……她……好像受傷了……但我記不太清楚了……之後我就被送到機構。」

說完後江霜沉默了。

她不想再說下去了，但嘴巴卻不受控制地勾起笑容並繼續說道：「現在仔細想想，他們應該也離婚了，只是她並沒有按照約定來接我……但我也不是不能諒解，畢竟生活已經夠辛苦了，還要帶著個拖油瓶……」

「真正的母親是不會把孩子當作拖油瓶的。」澪毅然決然地打斷江霜的話，又說，「我不是想幫妳媽媽說話，但……沒有哪個母親會毫無緣由地丟下自己的孩子，我想妳的媽媽……肯定也不好受……」

「……真的嗎？」

「嗯。」

看澪說的篤定，江霜不由得感到迷惘，澪並不是她的母親，澪說的話也不一定就能代表母親的想法，但……江霜也說不清楚為什麼她想相信澪、想相信這一段話、想相信母親並非是刻意將她丟下，而是有不得已的理由。

媽媽她……也不好受……是嗎？所以，我不是沒人要的孩子……

望著江霜的神情從失落到釋然，澪才放下心中的大石，她剛拿起筷子卻發現原本乖乖坐著吃飯的梨香，伸長身子想去拿放在江霜那一側的便當盒。

澪剛想把梨香抱回來，卻驚見梨香失去重心往前倒去，嚇得她驚呼：「梨香！」

這聲呼喚將沉浸在思緒的江霜喚醒，她連忙一手攬住梨香的腰、另一手接住被震飛的便當盒，將被打飛的壽司一一接住。

見狀，澪不由得掩嘴驚呼：「好厲害！」

高興不過半秒，最後的漏網之魚穩穩落在江霜頭上。

見狀，澪趕忙拿出濕紙巾，「快、快用這個擦擦！」

江霜卻只是抓起頭上的壽司丟進口中，「我覺得這樣也挺好吃的。」

梨香隨即有樣學樣，抓起飯盒裡摔得七零八落的壽司放進口中，隨後朝澪豎起拇指，「好吃！」

這舉動惹得澪既好氣又好笑，「妳們兩個……這樣很不衛生，真是的……」

歷經翻天覆地的震盪後，便當盒內的壽司早已不再整齊，歪七扭八的疊在一起，但三人卻毫不介意，圍成圈的他們邊吃、邊聊著天，歡樂的笑鬧聲將這原本有些沉悶的午餐，點綴的愉快而愜意。